小小说|| 梦中梦

悬剑

《梦中梦》
      文/东辰989


脚掌蹬踏猛然发力“腾”地扑了上去，千钧一发，右臂揽着一个兵娃子卧倒，坠落爆炸的炮弹混着战斗机低空盘旋的声响，把所有的思绪轰的四分五裂。土石崩起割过皮肉飞的老高，重重的落回砸向身子，本能的蜷腿缩了下脖子，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护住脑袋。

“操他娘的小日本！”

怒骂淹没在硝烟里，流弹穿透尘土自头皮划过，咬着牙将脸狠狠地贴上地，满腔的恨渗入骨髓，隐忍着想要将对面挫骨扬灰的恶意，直到轰鸣渐远一波暂歇。

黏腻在掌心侵蚀，侧头看向兵娃，腥红鲜血似有灼烧的温度刺进心里，孩子已经咽了气儿，灰土的小脸血污挂了半边，在战场上不少见的景，此刻却看愣了。唇面轻颤眼眶发酸，不知被什么样的情愫瞬间逼红，他和自家小弟年纪相仿……

静，恍如与世隔绝般，战火摇晃噼啪的响声都被消了音，猛然间感觉肩头一沉被谁扯了，接着七嘴八舌的话聒噪。“政委，你不可以……”“快把政委拽回来啊！”“带他转移！这是命令！”

……………

一声尖锐刺耳的“啊”惊的自己打了个激灵，腾的坐起身，胸口起伏双手抓攥着枯草，脏破的白色衬衫挂着不可描述的黄色浆液，棚子外烈日吐着火舌，棚子里牛粪都好像发了酵，呛的眼睛睁不开。连滚带爬的扶向栅栏，这凄惨叫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恨不能将木栅掰断，怒骂出声面部肌肉都跟着抖动。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放开刘教授！放开他！！”

袖标的红扬起落下，“啪”，耳光抽的耳鸣，可老刘眼镜被踩碎的声音怎么还如此清晰？！

“老刘！！”

我最担心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老刘他怎么可能忍过……撕心裂肺的喊也无济于事，瞳孔骤然放大，呼吸仿若停滞，眼前人撞向棚外的大石头，溅迸的脑浆带着惊涛骇浪地动山摇，双腿那么一软就瘫坐下去，甚是看到了血液烫上石头就烙下个窟窿，如同无声落下的眼泪，滴在衣襟竟也烧出了口子！

“混蛋！放我出去！！救人啊！！”

仅一霎的崩溃，便是耗尽毕生力气的抗斗，顶肩撞向栅栏，铁锁哐哐作响，哪怕迎头落下的木棍砸的发懵，可感觉不到疼。

…………

心底的抽搐牵动起眉心深锁，然后是谁在耳边柔声，“东老，您醒了。”

没有睁开双眼就能感受到灯光，咽下一口干涸，略沉的呼吸难掩的疲惫，以及，虚弱。眼角有些湿了，这个梦有点儿长，睡的却不久。枯槁的手指扣撑着病床，仍需要一个人扶着才堪堪起了身。没有了牙嘴唇就更不利落了，向后倚靠被立起的枕头，费劲的吐出几个字。

“电视，香港回归。”

领导人西装革履登场，解放军步伐铿锵，不禁坐直了，这是一名老兵近乎本能的自觉。国歌奏响，声音调到最大，要让心底的人听到，五星红旗冉冉上升，透过那面鲜艳，看见了硝烟，看见了老家的宅子，看见了麦田，看见了牛棚，看见了天安门，看见了南海画下的圈……那掷地有声哲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中国人站起来了，穷苦的帽子拽了甩掉。“一国两制”伟大创举在解说员激动的解说中飘远。

人间起伏繁华寂寞，光明磊落何须问前程？今来无人问成败，终一日，恍若不曾存在。

怎得耳边就凭空来了这么一句，见过欣欣向荣，也见过死气沉沉，坚信未来繁盛，不论自己消失与否。

“挺好，累了，睡吧。”

头缓缓垂下，有嘴巴微动的气声，还有轻轻牵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