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婚姻里的女人

郭文英

困在婚姻里的女人              困在婚姻里的女人
                   郭文英         (小说)
                       (八)
         新荣的心情平复后，去娘家住了几天，然后跟着兰兰挑塑料，渐渐地从被拋弃的阴影中走出来。玉英撺掇着大伙去买智能手机，小英 犹豫着，她怕被婆婆不依不饶地骂，再说自己的贷款刚刚还清，手里没什么存款。但又不甘心，所以好几天在心里算计着:要不，跟顺子要几千。
         这天她正忙着给顾客做护理，突然电话响了，她刚停下手准备去接，电话又停了，就继续干活，心想一会再回。等忙完后，早把回电话的事忘了。傍晚顺子回来后，先回村看了母亲，晚饭后边看电视边说:“我跟吉云清去城里，看到一双鞋很好看，可是不知道你穿多大号，打电话你不接，要不你告诉我尺码赶明儿给你买一双”。小英没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过了十几年的丈夫， 竟不知自己穿多大号的鞋？也是，这么多年顺子连个布条都没送过，他怎么能知道穿多大号的鞋呢？想到这她心里升起一股愤怒，很快冲到嗓子眼，从嘴里爆出来:“不用，你有你妈，我有我闺女儿子，各为所爱吧”！说完气冲冲地回娘家了，并且待到很晚，回来后倒头就睡。顺子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春末的天亮的很早，小英的习惯是天亮就醒。 她起床后梳洗完，刚准备做早饭突然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夹杂着喊叫:“小英，老叔病了，快开门”。是娘家对门的老铁哥，小英边辨别声音，边开卷帘门。门开到三分之一就弯腰 钻了出去，边跑边问老铁怎么了？老铁没敢说实话，只说是病了。其实早上小英的母亲醒来发现老伴脸色青黄，叫不答应，一摸都凉了。小英穿过公路，拐过两条街就听见哭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扑到炕上，贴着父亲冰凉的脸， 声嘶力竭地哭了一声背过气去。等被又掐又垂地弄醒后，父亲已经穿好寿衣躺到外屋的灵床上，一家人正围着嚎啕大哭。母亲已经被送进镇医院，邻居守护着。一向健康的老伴，死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她怎么都接受不了，自责地哭喊着撞墙，结果心脏病犯了。小英和兄弟姐妹们都哭傻了，街坊邻居们怎么也劝不住，也一抽一嗒地跟着哭。报丧鞭炮响后，一拨拨的乡亲前来 吊唁，特别是父亲的同龄人，边哭 边念叨父亲的好，很是伤心。
          下午，小英和两个姐姐戴上孝，各自 回婆家谢孝(按风俗给婆家的长辈磕头后，婆家人才去吊唁)可小英到家后门已经上了锁，她只好往街中心走去。她先去找到玉英，想问赌场在哪？可见到玉英却忍不住哭了，玉英也哭，过了好一会才陪她一起去赌场。屋里五六个麻将桌都满座，一股浓浓的烟味。婆婆刚刚 赢了一把正高兴，见小英进来跪在旁边，一脸不耐烦地说:“行了，我知道了。记住别多花钱，反正人都死了花再多也没用”。玉英把气的浑身哆嗦的小英扶起来，冲着她婆婆说:“吃了六十多年人饭，也不 长点儿人肉 盖盖冒，光偷张人皮披着，本质还是搅屎棍”。“你个小蹄子， 逮谁撅谁，我管儿媳妇儿，碍你什么事”？“这里早已经是解放区，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你就是黄世仁他妈转世，也该长点人性，提高觉悟了”。“你，我 砸死你。”小英的婆婆说着抓起麻将牌，旁边的赌友赶紧拦下来。玉英却不示弱:“打架，我用一支手，骂街，我捏住半边嘴，有胆儿溜出去，我到门口等你”。 说完把迈不动步的小英 搀走了。晚上顺子拿出五百块钱给她，说别让他妈知道。小英冷冷地说:“我不要你的钱，也别跟我提你妈”。
       安葬了父亲，小英整个削瘦了一圈，精神 恍惚地躺了十多天。父亲身体明明很壮实，明明头天晚上吃了两个她送去的豆包，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没了？她想起父亲说的话，也想起父亲受过的苦，想到自己还没尽孝，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想一阵。最后在兰兰、新荣和玉英轮番劝说下才打起精神。只是见到西华后，小英不由得一怔，黄脸饥瘦， 病恹恹的样子。西华向小英哭诉了现壮:八十多岁的公公瘫在床上，七十多岁的婆婆小脑萎缩，傻傻地不停地闹腾，整夜不让人睡觉。她把生意交给大儿子，自己和陈亮伺候公婆，快累死了，两个大姑姐身体都不好，没一个指望的上，只好自己认命。小英听完无奈地叹口气说:“人啊！为什么都这么累”？随后两人互相劝慰一番，西华赶紧走了。
            秋收过后，天渐渐地凉了。大集上，小英的门口多了个卖棉衣的摊位，一上午都有老人陆陆续续地买。中午闲下来，她好奇地走到摊位前，摊主赶紧介绍:“自己加工的，老人孩子的都有”。小英用手摸摸，很柔软，也有弹性，正适合老人穿，于是挑了三套深色小紫花的，给婆婆一套，母亲一套，小姨一套。自从父亲去世后，小姨就跟母亲住，小姨夫总找茬打她，老姐妹俩住在一起算是逃脱了魔掌。
        下午嫂子没有来，小英又卖货又做护理，忙的不可开交。在家过周末的 硕硕写完作业想去奶奶家。小英把棉衣拿出来递给他说:“给你奶奶捎去，得去赌场找她”。“知道啦”。硕硕答应一声骑车走了，可不大一会又回来了，直接上了楼。小英觉得奇怪，婆婆最喜欢孙子，每次都让他吃完饭再回来，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正在纳闷，婆婆风风火火地来了，闯进护理室把棉衣扔到小英头上说:“给死人当寿衣的衣服让我穿，你安的什么心啊”？小英明白了，知道这场冲突怎么也躲不过。前些天婆婆知道了这门脸房没写顺子名字，明里暗里地找茬，小英就是不坑声，她也没办法，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了。小英压着火气说:“妈，你要是不喜欢，待会我给你钱自己去挑着买”。“我不要你的钱，我儿子有的是钱，不缺你的仨瓜俩枣”。小英一听气的咬紧牙说:“那你就拿你儿子的钱去买，我没那么多钱给你花”。“你没钱，你把钱都给你娘家花了，拿这种死人的衣服 糊弄我，我不要”。小英决定不让了，鼓鼓勇气说:“我好歹还给你买死人的衣服，你婆婆至死都没穿上寿衣，还是因为吃包子被你骂噎死的，我比你强多了”。婆婆已经被五六个顾客架到门口，两手死死拽着门说:“我儿子瞎了眼才娶你这么个扫把星，我让他休了你”。小英瞪着她说:“行，我把你那个没用的儿子还给你，甚至可以找帮忙塞回你肚子里去”。婆婆没想到被小英怼这么狠，坐在地上撒泼。小英嘴唇哆嗦着和顾客道歉，手抖的厉害。顾客中有的是常客，知道小英常被婆婆欺负，所以很是同情她，扶着她坐下纷纷劝说着。门口已经聚了很多人，但怎么也劝不走她婆婆，就在那又哭又骂。接到电话的顺子回来了，见到这种情景，不由分说直冲小英扬起手，小英急了眼，迅速地端起手边的水盆扔过去，连砸带浇，顺子懵了，刚回过神就被拉走了，身后传来小英声嘶力竭的吼声:“滚，滚远点”。但他不知道，小英喊完就瘫坐床上，抖的像 筛糠一样。硕硕跑来搂着小英哭:“妈，你别生气了”。他站在上面故意不下来，让妈妈吵个痛快，奶奶太欺负人了。小英稍稍平静了一点，对儿子说:“别告诉你姐，影响她学习，妈没事，你别担心”。
      策二天早上，硕硕坐公交去了学校，顺子想回家看看小英顺便带走硕硕，但叫门不开，打电话不接，只好开车了。
          小英浑身没劲，想坐起来都困难。她打电话让嫂子把街上的老中医叫过来，把 脉后老中医告诉她:“心肌缺血严重，千万不能再生气，不然会引发心肌炎和 冠心病等”。然后又嘱咐了注意事项走了，两小时后把煎好的药送过来。
            顺子已经五天没能进门了，因为他有时不回来，为了安全亲手在里边加了一道锁。这天他特意下午回来，晚了门又被锁上了。他买了肉和菜想给小英改善一下，让她消消气。当他打开冰箱，看到保鲜层里有中药，不禁心里一沉，小英生病都不告诉他，心里到有多恨？唉，一会多说点好话吧！这样想着，手上加快了速度。但做好饭后，却发现小英走了，他坐在桌前看着饭菜，头脑一片混乱。不知坐了多久？他发了一条信息:你回来吧，我走了。然后走出门把车开出一段距离。一直等到两个小时后，小英才回来。他看着楼上的灯熄灭后，才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