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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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 千古一商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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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3 10:04: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素幛白幡,把丞相府里里外外裹成了一片雪白,若在云絮之中。

  络绎不绝地,除王宫朝臣之外,四方诸侯宾客前来凭吊者若市一般,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堪比君王国丧之众盛。

  吕廪薨了,吕不韦父亲吕廪病薨了。

  最先来吊丧的是年少秦王嬴政,他一脸冷峻,来到丞相府,跨下金銮车辇,迈开小步伐,沉步缓缓地走进了宽敞的灵堂大殿,一步踩一步,朝着黑白肃穆的高一级灵台,来到距离吕廪灵柩两步之遥,慢慢站停住,随之一双狼眼射出,扫视了一下那口硕大的棺柩,然后定了定心神,方才挺直起身子,一下慢一下地躬行了三个大礼。

  一直守灵,跪伏在吕廪灵柩旁的吕不韦,一身披麻戴孝,只是微微抬起头,凝神望着王儿嬴政。

  大礼行毕,嬴政微微侧了一下脸庞,两眼看上吕不韦,小嘴唇微微呶了呶,才张口礼仪性地安抚,道了声:“仲父,节哀。”

  吕不韦紧忙亦礼仪性地点首,轻轻回了声:“谢谢,王儿。”

  嬴政缓慢回了个点首,然后快速看了吕不韦一眼,顿了一顿,突然,他一个拔脚起来,未有预兆地急速别转身去,甩开了大步,就急急地往灵堂大殿外走了出去。

  吕不韦蓦地一愣,愕然。

  春雨,淅淅沥沥,一片雨雾弥漫,那千条万条的银丝似游荡在半空之中,穿成珠帘,若烟若云地笼罩着整个咸阳城。

  雨雾之中,只见一长列车驾渐行渐慢地,轱辘辘,行驶在湿漉漉的宽街大道上。约摸半刻时辰,这长长的车驾便拐了个弯,进了一条绿树朦朦的青石小道,亦很快,慢慢减速停驻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口。

  不想刹时,雨,突然停了,天,一下放晴了。

  不一会儿,就从第一辆紫红色车辇里,优雅地走下了一身素服的郢都女大商范姒。

  其后,渐行渐慢停下了一辆驷马套拉的宽大马车。紧接立马,便见数位臂壮腰粗的随从大汉快跑了过来,三下两下,掀开了一块覆盖着的苎麻大雨布,豁然敞亮地显露出了一口硕大棺椁,一口极为考究的上等金丝楠木大棺椁,只见这棺椁之上,天然花纹凸显金光,水波荡漾,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极尽奢华,几乎接近一国君王之尊大,遂一下引来了一众围看者,啧啧惊叹不已。

  碧空如洗,清新水蓝。

  赵姬走进来了,携带着王太后的雅致矜持吊丧来了。但见她扭动腰肢,略显矫情,装饰沉痛心情,走到灵台前,一对凤眼先是斜瞟了一忽吕不韦,然后才恭敬虔诚地对着吕廪灵柩摆手腰间,躬行起了大礼。

  吕不韦害怕甚么似地,只是低头微微抬眼看着赵姬。

  礼毕直身,赵姬紧忙表露悲切之神情,启口抚慰道:“吕丞相,请节哀。”

  吕不韦不易察觉地,避躲着她的眼神,低声回谢道:“多谢了,王太后。”

  赵姬于是娇态柔柔地点点首,又丢眼瞟了一下吕不韦,然后转头一别,速速地看了一眼守灵跪伏在另一侧的吕不韦之子吕蜴,随后她才一个扭腰转身回后,拖曳着素白长裙向着灵堂大殿外悠然走去。

  然却不料,赵姬才一跨出大门,就一下撞上了迎面款款行来的商女范姒。

  如此,俩女人,赵姬与范姒,吕不韦的早先爱妾与今生红颜不期相遇了,会面在灵堂大殿的大门处。

  赵姬看见了,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那一个罗衣飘飘、轻裾随风的丰韵女人,虽是岁月留痕,红颜渐行,却仍存有一身的气质若兰;她,姿态端庄,身着缟素,面施薄脂,清晰清爽的眉梢眼角略略带着一丝淡淡的幽忧。

  范姒亦看到了,突如其来地,看到了这一个雍容华贵、风骚迷人的丽质女人,仍旧韶华甘甜,春色正红,呈现出一股美艳似火;她,肌肤胜雪,柳眉弯月,一双明眸频频闪烁摄魂入魄,略微妖意,尤显媚态,妩然一段无可比拟的风姿绰约。

  可叹,恐只一瞬间或成永恒,或为再见。俩个天生佳人,不曾相识,不曾熟知,却是遇见而心有灵犀,而灵通彼此,或许,这都得源于一个腰缠万贯的商贾男人,一个权倾天下的大秦丞相之吕不韦。或许,这便是她俩的情缘,是情缘无定的第一次,亦是她俩的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再难照面,无甚话语,仅剩短短一个眼神,她俩便就从此擦身而过了。

  出殡了,排场隆重,前所未有。

  沿途上,咸阳街道两边,每间隔三五步就站立着一个手执戈戟的秦军士卒,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素花白幡,哀号丧乐。

  驶过来了,两排八匹骏马拉着,驾着载有吕廪遗体、沉实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椁的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出城的大道上。紧随其后,是那一乘乘朝廷文武百臣、诸侯使节宾客的华贵车辇,连绵不绝,长达数十里。行走在最前面的,是上百位披麻戴孝的引幡人,高举着玄白旗伞,接后是丞相府的千人仪仗丧队,手执各种兵器、白幡玄旗与不同纸扎或丝绸绢帛制成的“烧活”,浩浩荡荡,威风壮观。

  咸阳百姓几乎倾城而出,人人身着素服,跪地观望着,这极其隆重、无人可及的出殡仪仗阵势,在为这一位当代秦国丞相的父亲行孝送行。与此同时,他等臣民亦都无不为之奇观而深深感叹与钦羡。

  吕廪,呵吕廪,仅作为一位极为普通的商贾臣民,丧礼盛况空前,居然已达到秦王都无可比拟的地步,足可见,当下之吕不韦,丞相吕不韦已然权倾朝野,威震诸侯,进入了他整个人生最为辉煌、最具价值的巅峰时期。

  车帘掀动,大秦丞相吕不韦眉舒眼开,轻轻掀起玄纱金珠车帘,前后望着如此宏大无比的出殡场面,他彻底地心满意足了。

  秦王书房,安谧无声。

  “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时,民乱而不治。是以圣人列贵贱,制爵位,立名号,以别君臣上下之义。地广,民众,万物多,故分五官而守之。民众而奸邪生;故立法制、为度量以禁之。是故有君臣之义、五官之分、法制之禁,不可不慎也。”

  一脸肃然,秦幼王嬴政端坐在书案几前,专心地读着《商君书》。

  “处君位而令不行,则危;五官分而无常,则乱;法制设而私善行,则民不畏刑。君尊则令行,官修则有常事,法制明则民畏刑。法制不明,而求民之行令也,不可得也。民不从令,而求君之尊也,虽尧、舜之知,不能以治。”

  嬴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眉头慢慢皱巴起来,越皱越紧。

  “故明主慎法制。言不中法者,不听也;行不中法者,不高也;事不中法者,不为也。言中法,则辩之;行中法,则高之;事中法,则为之。故国治而地广,兵强而主尊,此治之至也。人君者不可不察也。”

  “啪——”,突然嬴政将手中书简重重置丢在书案几上,猛抬起头来,一对凶凶狼眼笔直直地望着深邃幽广的大殿,空茫茫一片,显得虚无缥缈。

  晴空万里,淡然无云。

  终于,一具尊大的金丝楠木棺椁从顶滑下,慢慢,慢慢地滑入下深凹的墓穴中。

  九嵕山,咸阳郊外的九嵕山,蕴含天子君王之气,居位在渭河平原之北,左傍五峰,右靠嵯峨,北近黄土高原,南临渭河之水,与太白、终南诸峰遥相对应,真正实属一块上佳的风水宝地。

  选葬于此,儿子吕不韦算是煞费心思,亦是别有用意。虽说老父亲不能叶落归根阳翟老家之祖坟冢,但全可福沾高贵君王之气,更可铺开堪比君王的出殡排场,以让当今天下人知晓他大秦丞相之恢弘气概,昭然若揭他吕不韦之威震四海的气势。

  岂不美哉壮哉。

  岚浮翠涌,奇石参差,百灵鸟在林间啼鸣吟唱,苍鹰儿在峰顶展翅翱翔,流泉飞布,众山环绕,都在衬托九嵕主峰的孤耸回旋。

  葱葱四周,站满了一排排手持戈戟的黑甲士卒。

  刺破青天,在这一座突兀而起的山峰之下,吕不韦跪伏在父亲吕廪的陵寝台前,身后黑压压一片,跟随他跪伏在地的是朝廷的文武百臣与各诸侯国的使节宾客。

  雪白雪白,茫茫无边,还有那成千上万的臣民百姓亦与他一起跪伏在葱茏的山坡之上。

  黄土飞洒墓穴,哀乐回荡空中。

  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环绕着咸阳宫潺潺而行,远远地,宫阙层叠,身姿影绰。

  春雨绵绵,下着下着,细密若织成的一张硕大无比的银丝网,似水晶断线一般,细打在一座又一座的飞檐翘脊上,时断时续,清越若仕女轻击着悠悠编钟。远远望去,有一座绛红色宫殿若隐若现地镶嵌在濛濛的雨雾之中,看得清的数片黝黑瓦顶,似风雨飘渺中的孤单岛屿。在渐渐走近这正红朱漆的大门前时,便可看见悬挂于顶端的一块黑檀匾额,上面题书着三个娟秀的玄金篆字:甘泉宫。

  天阶夜色凉若水,窗棂红烛轻摇曳。

  唉,毕竟一十三年过去了,世事沧桑,翻天覆地,吕不韦再亦不是从前的吕不韦了,赵姬再亦不是从前的赵姬了,她,乃是大秦一国之母的王太后,再不是那个赵都邯郸的艳红舞姬,再不是那个新吕府单纯听话的姬儿了。

  现在的太后寝殿,是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帘幕,范金柱础。六尺见阔的沉香木床榻边,悬挂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紫线梅花,微风绡动,若坠云山幻海一般。床榻之上,玛瑙抱香枕,铺软纨蚕冰簟,叠玉带叠罗衾。寝殿宝顶之上,悬有一颗巨大明月之珠,熠熠生光,灿灿明亮。落地铺设玄金绛红地毡,刺花白梅,一朵朵均成雪里透红模样,花瓣润滑透明,似琥铂或碧玉雕成,有冰清玉洁的雅致,赤足踩上,只觉柔软温润,行走步步,便能体验舒适惬意。

  吕不韦,吕不韦心端着说不清是忐忑还是喜悦,再次走进了这座感同不一般、甚是讳莫若深的甘泉宫。

  在最后三二步一走近赵姬面前,他就顺嘴立马叫声出来:“太后……”

  不料,赵姬这一次却是干脆,眉一挑,嘴一撅,紧忙嗔怪打断:“叫我姬儿。”

  吕不韦遂一愣,立马尬笑了一下,随之便叫出了一声:“姬……”才出一字,他不免甚觉有点儿奇特,又尬笑了一下,居然叫不下去了。

  赵姬连忙摇摇头,一声长叹:“唉——,不同从前了,不同从前了,吕不韦……先生……不韦……吕丞相……我,我都不知叫你甚么好了。”

  吕不韦忙接口道:“吕不韦,叫吕不韦,顺畅。”才顿了顿,他又赶紧歪歪一笑,道,“看来,我还是叫你太后吧,省的叫姬……若一旦叫顺畅了,到了朝中,特别人前……容易露馅。”

  赵姬顿然感觉是,遂点了点头,然还是很勉强地赞同道:“嗯,亦是哦……吕丞相,我亦这样叫你吧,亦省的……省的我亦叫的……露馅了。”她似又极不情愿地不断地摇着头。

  吕不韦随即摆出一副无奈样:“哎,毕竟……毕竟你我不同当年了,不能回到当年了。”

  须臾间,俩人突然四目相视而望,均颇为伤感地,各自观视起了对方来,而这一看不打紧,遽然,双方都发现对方都老了许多,尤其赵姬,人说女人易老,她,虽说风韵犹存,然免不了额头上已显刻出了细细的皱纹。

  再开口,赵姬仍旧摇摇头,不无感概地:“唉,岁月无情,岁月无情,岁月太无情了!看,弄得你我……都不知该如何了。”随之她凄然苦笑一声,不免又生出诸多感怀,带有希望地道,“吕丞相,我,我真的很希望你我能回到过去,回到当年,当年那一段燕尔的日子,多好呀,多好呀,旧梦甚好呀,可以重温。真的,真的希望你能永远若当年一样,留在我的身边……爱我。”

  吕不韦狠命地摇头,摇头:“不可能了,不可能了。太后呵……或许,或许你我呵还得减少……甚至……哎,毕竟,毕竟王儿太小,还需要我这个做丞相的多为他操劳呵。”他本想说白点,说清楚点,但最终还是吞吐着咽了回去。

  其实赵姬亦知道他要说甚么,想说甚么,现在既然他不愿说出,不想说出,那她亦就装作糊涂,装作不知,更是觉得懒得挑明:“我说吕丞相呀,操劳亦该适可而止,王儿既然做了秦王,你就应该多让他知道些朝政,熟悉些朝政,理些儿朝政,有些事呀,亦就应该拿到咸阳宫去处理才是。”

  吕不韦眼睛忽地瞪大了些,以为听出了话音,甚觉得亦是,可瞬间后,他又觉得不行,还没到时辰,故而就显出不情愿地,道:“嗯,太后说的是有点是,是有些事是可以拿到咸阳宫去议论议论。但,但我想呵,我想还必须得有我,有我和你太后介于议政,尤以当今,必须为王儿议政多拿主意,实拿主意……其实,其实呵,我又何曾不希望不想着政儿快点长大呢。”

  赵姬微然一笑,微微点头,以为然:“嗯可以,嗯不过……”忽然她停住不说下去了,转而,不知怎地,她一下关心起吕不韦的另一位儿子吕蜴来了,“嗯吕丞相,吕蜴,你那儿子吕蜴,如今怎样了呀?”

  一提起吕蜴,吕不韦骤然兴奋,眼睛立马亮了一亮,情不自禁地,颇觉自豪地连连夸赞道:“不错呵,不错,懂事,还能干,操持商业的本事呵,若鱼得水,如今做的风生水起。呵,或许似我,或许更似他爷爷,绝然天赋所致,天赋所致也。”

  赵姬一抿嘴,哑然失笑。

  雨过,一弯新月逐渐升起,给巍巍丞相府洒下一片浅浅清辉,呈现迷蒙的神秘与幽静。

  寝房红烛,幽然微明。

  心思很重,范姒依靠在吕不韦肩头,眼眶泪水,小心轻声地道:“先生,我想回去了。”

  吕不韦不由一怔,惊诧地:“呵,回去?范姑娘怎么忽然想着回去,为何呵?”他真不明范姑娘为何急匆匆来,又想着急匆匆回去?

  范姒没回答,只是盈泪望着吕不韦。

  吕不韦关爱地,伸手轻轻抹着范姑娘的盈泪,柔声细气地劝留着:“范姑娘,能不走吗?不韦求你了,留下来吧,亦,亦就算帮我个忙,留下来不回去了,哦。”

  范姒娇吟低声地,似乎铁了心地:“先生,求您了,就算您帮范姒一个忙,让我走,好吧。”真不知为何缘故,她仍是执意要走。

  吕不韦急了,赶紧哀声哀腔道:“范姑娘,究竟为何呵?你母亲已经过世,在郢都,你还有甚么可牵挂的,非要回去不可呵?”

  范姒沉闷了须臾,才慢慢道出不算理由的理由:“咸阳,咸阳真不是范姒呆的地方呀,先生,现在,反正带来的猗淝已为您所用,等回去后,我再给您荐一位能人过来,亦是我陶朱公的后代子孙,陶氏名定之,可以来助您再图经济之大业。再,再说您的儿吕蜴亦已长大,营商亦成一把行家,可以独行其事。我,我在此已属多余,多余,或许,哎,或许还会给您先生凭添许多麻烦,不知还会弄出甚么是非来呢。”

  吕不韦根本不愿听她这番的虚头乱言,即刻强硬,非常强硬地,非要范姒留下来不可:“能人我要,你亦不许走!范姑娘,我不知道,郢都有甚好的,有甚可留恋的?范姑娘,留下吧,不韦决然不强你所难,若范姑娘同意,愿意,可在我咸阳开一间酒肆,绝没问题。唉——,范姑娘呵,其实说到底,是因为不韦太孤单太孤独,才希望,希望范姑娘……能留下来,给不韦点温暖与关爱呵。”呐出隐秘苦衷,他最后有点哀求了。

  听着苦苦哀求,范姒慢慢侧过头来,女人爱怜般地看着吕不韦日渐消瘦的脸庞,不由不心软塌塌地点头答应留下来,不过,她还是优柔寡寡地留下了一句话语:“一旦先生有了新依托,我就随时离开咸阳,您得答应我,嗯?”

  吕不韦蓦地感觉到她说的是甚么了,然他又自觉这不可能,亦就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晴日方好,阳光灿烂。

  只看见南大街两侧,一时间跪满了数以千计的臣民百姓,遂一个个地引颈朝北张望着——

  不一会儿,远远地,从北向南辚辚行驶来一长列耀武扬威的车辇,一式四辆,乃吕不韦乘坐的玄金车辇,在丞相府卫将赵略的引领下,上百骑虎贲卫卒护卫着,前呼后拥,缓速行驶了过来。

  开张了,繁丽酒肆今日开张了。

  大掌柜范姒面带矜笑,精神奕奕,穿着一身青花裙裾,淡雅素净,发髻高挽,优雅华贵,站在敞开的广亮大门前,亲身躬迎每一位酒贵人客的光临。

  不见鼓乐,不见贵客,朴实简单,但不失热情,不失高雅格调。

  仰仗紫气东来,但见满天阳光洒照在了这座簇新的围合式的酒肆大院里。走进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敞亮穿堂,当地置放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便是一间宽大食厅,食厅后又见一个围合大院,正面六间,两边各有四间游廊雅居,皆是雕栋镂梁,碧瓦飞甍,古朴凸显典雅。纵观整个酒肆布局,院内有院,院外有园,院园相通,中间舒展,廊槛曲折,有露有藏,宽绰疏朗,让人颇有一种雅静舒适之感。再见院落院子边沿数棵松柏、泡桐、杉树等高大刚健的树翳,陪有树下的凤凰花、鸡冠花、美人蕉等诸多柔弱娇美的花草,更是相映成趣。

  却不妨突然,一队上百人的士卒从尘土飞扬的大道上疾速奔跑涌来,当即将周边一大群围观喜闹的臣民百姓赶到了三十米开外。随即,他等便手持戈戟,挺身直立,一下把繁丽酒肆给予团团围住,警卫了起来。

  真个迅雷不及掩耳,范姒还未作出一刻反应,随之,她便看见一长列四辆一式的玄金车辇辚辚驶行过来,停靠在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就从第三辆车辇上快步跨下了满脸笑容的丞相吕不韦,当一眼看见了范姒,他便紧忙上来,双手抱拳连声祝贺道:“恭喜恭喜,恭喜范大掌柜,繁丽酒肆开张,本丞相前来祝贺了,恭喜呵!”随后,他上前两步,贴近范姒耳边,蝇蝇小声地说了句,“范姑娘,没来迟吧。”

  范姒遂微微张嘴,甚是莫名僵笑了一下,感觉就是不是味儿,呆呆地呆立在了那儿,神情显得惘然。

  隔不一会儿,鼓乐即刻奏起,刹时掀动起一片的喜庆欢笑的声浪。

  酒肆门前,亦一下子站满了一大群刚才新到的祝贺嘉宾,全然都是清一色的朝廷文臣或武将。

  范姒已然没有了笑意,就连先前的僵笑亦没有了,一脸麻木不仁,听任由丞相府总管吕征,喜逐颜开,代为主持繁丽酒肆的隆重开张仪式。

  观者如潮。

  不仅是围观喜闹的那群臣民百姓,还有那些才被轰赶出来的酒食客人,只能都远远地站立在警卫线外,观望祝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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