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镇的名人

胡原发

一

在中新镇，每隔不久，街上就会出现一个名人。
前些年，是一个外地来的乞丐，他以敢于吃垃圾堆里的食物而出名。然后这个乞丐就在安乐桥下搭了个窝，住下了。不久，这个乞丐的窝里就聚集了三个乞丐，他成了丐帮帮主。
当然，你要说了，这样的名人，不当也罢。问题不是你愿当还是不愿当的事情。这名人，是在中新镇的老百姓无意中产生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又隔了些时候，常乐茶馆里冒出个象棋高手，把本镇棋王李志红杀了个人仰马翻。于是新棋王就成了中新镇的名人。
又过了些时候，一个新名人出现了。
这个人叫齐志。齐志是一个扒手。据他自己神吹，出道以来，从未被人逮住过。后来就流传起许多齐志的故事来。说是齐志最近回中新镇来作案数起，从未失手。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他专找外地来的人下手。而且他偷的都是有钱人，以到中新镇来赌博的人为多。
不过这个齐志跟其它扒手有一个明显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不贪财。他把偷来的钱多半都给了安乐桥下的乞丐。安乐桥下的乞丐得了齐志的帮助，已经不再行乞，拿着钱回家娶媳妇去了。

二

胡老师听到关于齐志的故事时半信半疑。后来有一天黄昏，他与几个同事散步经过安乐桥，没有看见乞丐，一问，大家都道，回家娶媳妇去了。
胡老师又问：“听说是一个叫齐志的神偷赞助的？”
大家都道：“这已经是旧闻了。”
胡老师道：“真的假的？”
大家都道：“当然是真的。”
胡老师道：“这个齐志究竟是什么人呀？”
大家就道：“听说是你当年的学生。”
胡老师一惊，道：“我只道是同名同姓，难道还真是他？！”

三

胡老师十年前教过一个学生确实叫齐志，而且是他得意的学生，是他那个班的班长。初中毕业，齐志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只是后来听说，只读了一学期就辍学了。
只是，眼下这个中新镇的新名人齐志，会不会是他当年的那个学生呢？
在一个周日的上午，胡老师在常乐茶馆里见到了齐志。
胡：真的是你？！
齐：是我。
胡：你怎么会干这一行？
齐：老师，你不要看不起这一行。行行出状元。
胡：以后不要跟人说，你是我的学生。
齐：好，我不说。你当年教我们的那些，一点用处也没有；以后不叫你老师，我也无所谓。
胡：你干现在这个，是哪个老师教的？
齐：我们不叫老师，叫师傅。老师教的是知识，师傅教的是技术。
胡：那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学技术的？
齐：告诉了你也无妨。这个技术么，先是在滚烫的水里用两个指头夹一块肥皂。然后是在滚烫的水里夹钢蛋，钢蛋一般在一斤左右。
胡：为什么要在滚烫的水里练？
齐：在滚烫的水里，要把很薄的肥皂夹出来，练的是快捷，要是慢了，就会烫伤手；练钢蛋主要是练手劲。如果碰上一个人的钱包很重，这个就派上用场了。
胡：还练什么？
齐：练挨打。主要是练习被群殴时如何护住脸和裆。当然，还练跑。要跑得快，还要跑得久。
胡：我们今天就打个赌：我指定你去偷一个人的钱包，一天之内，你成功了，我拜你为师；你失败了，从此戒偷，改行。
齐：好！——你说，你指定我去偷的人是谁？
胡：佳能手机店的老板。
齐：胡佳佳？！那不是你的女儿吗？
胡：当年你是班长，她是劳动委员。我知道她曾经给你写过情书，我是装作不知道。
齐：她是你的女儿，你会不会事先告知她？
胡：我当然要。你不是手段高超，技术精良吗？一句话，你敢不敢跟我赌？
齐：敢！什么时候开始？
胡：明天。

四

第二天，齐志就去了佳能手机店。就在他成功地将钱包从胡佳佳的包里偷出来的时候，胡佳佳把他的手捉住了。
是齐志的技术不过硬吗？不是。是胡佳佳在钱包上钉了一条细丝线。丝线的另一头连在了衣服上。
齐志手段再高超，也还是输在了一根丝线上。不过他很讲信用，在失手后，就答应了胡老师的要求：戒偷，改行。改行做什么呢？胡佳佳给他提供了一项业务，在佳能手机店维修手机。
后来，齐志成了胡老师的女婿。在齐志和胡佳佳的结婚仪式上，胡老师讲了齐志的故事。从那一刻起，中新镇的新名人就变成了胡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