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前的文字《七个月亮》

Flower

七个月亮
01
这本《动物图鉴》上有一张图片，图片是一只鸟，旁边有一行介绍—“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鹦鹉（104岁）”，一百年？一个世纪？和这只特别的鹦鹉一比，我的生命显得有些短暂。
这只鹦鹉看起来很大，翅膀却很小，照片上的它应该已经很老了，不知道它那时还能不能飞起来，如果不能的话，我会有一些难过，因为我最羡慕的就是鸟了。小时候，我总是会想象自己能够飞翔在天空，像鸟那样。即使后来长大了，知道了飞机的存在，我也会偶尔抱怨一下，为什么人没有翅膀呢？
我很喜欢动物，在我还没到上学的年纪时，我会做很多有趣的事情。夏天，我会拿玻璃罐去捉彩色的蝴蝶，和会咕咕咕叫的蟋蟀。下雨天，我会去挖冒出地面的蚯蚓做鱼饵，然后用线和树枝绑成的鱼竿，去钓小鱼和虾……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上学的年纪后，不能再那样了，我只能看看书本上的彩色图片了。不过，那些书本也很不错，上面画着很多我不知道的动物，袋鼠，斑马，企鹅，树獭，渐渐地，我也接受了只能坐在书桌前的事实,并乐在其中。
在学校，常常有许多同龄人会被我这个爱好吸引，他们一开始表现的兴致勃勃，询问我各种关于动物的问题，可一得知到答案后，他们就立刻兴致全无，彷佛知道答案后，就已经体会到其中的趣味，所以渐渐地，我就懒得理会他们，也就没有朋友。
但有时，保持一个不错的兴趣也很困难，我必须要在某些考试取得好成绩，才能有时间，被允许去看动物书籍。很不幸，我对考试毫无兴趣，而对一件事毫无兴趣，是怎么也做不好的。所以，我只好看起了画满数字和各种奇怪符号的书本，并努力发现其中的乐趣，以争取观看动物书籍的时间。

02
就这样，我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了数字上，以平稳地度过学校生活。接着在离家千里的大城市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和数字相关的工作。本来我应该这样孤独且浑噩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我得了病，癌症晚期。生死之间的游荡，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情。于是，我带上了一本《动物图鉴》，坐上了离开城市的火车。
火车和当初送我来城市的是同一列，只不过方向相反，行驶时间还是七个小时。
在外多年，我很想家。小时候，我的父母总是会坐火车回家，他们会带很多东西给我，很多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新潮的衣服，没尝过的特产。但他们也会没收我的动物书籍，让我好好读书。而自从到城市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也很少主动打电话了……
想起这里，我有些羞愧，甚至有一种负罪感。对自己的过去抱有负罪感很不好，但它还是真是存在，无法摆脱。
火车正驶离城市，看着窗外，钢铁城市一点点地向后退，我有些感伤。很奇怪，我很确信在这座城市里，我过得并不开心，但回忆里，却都是美好的画面。而每当我想起一些悲伤的过去，总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而纳闷当初为什么伤心。
火车开的很快，或者是城市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大。我可以看见成片的水田，田里的水稻金黄茂密，一眼望不到边。可以远远地看见，天空盘旋着几只鸟，可能是麻雀吧，它们最喜欢啄食粮食的，小小的，像会飞的老鼠，还总是不怕人。
我想起了另一种鸟，群居织巢鸟，和麻雀长得很像，它们生活在南非，会建造很大的巢穴，我翻开《动物图鉴》，找到了那一页，那是很大的巢穴，不像是挂在树上，像是它把树给包住了。
03
车厢里，面对着我坐的有三个人，一位穿着衬衫，带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一对总在说着悄悄话的情侣，而紧挨着我的是一位老人，他的鬓发全白了，正闭着眼睛养神。
我们五个人围在一块小方桌边，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沉默无声。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是那位中年人的电话，他带着抱歉的神色，看了我们一下，然后急忙地接了电话。
“不用担心，我已经上车了……”
听起来，好像是在和自己的妻子打电话，语气很温柔。
“我早上四五点才能到，你好好休息吧，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
匆匆交代完，他挂断了电话，看起来，他很爱他的妻子。
“叮铃铃”
他的手机还没有收好，就又响起来了。
这次有些不一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以一种自豪并带有炫耀的神色，扫了我们一眼，然后接起电话。
“……”
抱歉，当我想要回忆并写下他说的话时，我有些难以下笔。因为那些话都是由一些数字，还有金钱相关词语组成。我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但却丝毫不感兴趣，所以我决定不写下来。
那位中年人对着电话，不停地说着各种数字，符号。他高调的声音，清楚地发出每一个字音。很明显，他在炫耀他的工作，并好让我们因此仰慕他。
这样看，他一定不喜欢他的工作。
不过很可惜，坐在他身边的情侣正戴着耳机，享受着歌曲。坐在我身边的老人波澜不惊，而我则很清楚，我不太喜欢那些数字和金钱符号，正低头看《动物图鉴》。
而没有仰慕者，和崇拜的目光，他只能失望地挂断了电话，安静地坐着。
相比于他，我的注意力其实更多被那对情侣吸引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在我大学时期，曾结交过一位女孩。时间太久，现在回忆起她的长相，有一种朦胧的感觉，所以就不再描绘了。但是，她的确是我生命中唯一能聊得来的人。
那时，我痴迷于蝴蝶，她对花草也颇有研究，蝴蝶和花儿是离不开的。所以，我开始和她聊得很欢乐，并视她是我的知音朋友，可随着后来，她不再对这些感兴趣，我们也就没了来往。
尽管我想把这段感情，写的美丽和戏剧一点，可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很悲伤，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真正喜欢蝴蝶的人。



               
04
“候鸟会因为季节变化，而反复地往返迁徙，以寻找适合生活的环境”
正当我沉迷于《动物图鉴》中时，一阵不大不小的争吵声从车厢那边传过来，声音搅乱了一锅好汤。
听不太清争吵的内容是什么，但我最讨厌争吵，合上了书，转头向窗外望去，等待他们安静下来。
争吵，还是争执，在我看来，都和愚蠢，自大挂上钩。
学生时，我拒绝和不了解我兴趣的人做朋友，习惯于躲在人群旁边观察，从不妄自评论，沉默寡言。
这个习性，总会吸引一些无聊的人，他们会无端地指责我，攻击我。一般来说，这种愚蠢行为并不能影响我，因为我明白那不是我的问题。可当另一种自大的人出现后，事情就变的很麻烦。
自大的人总是打着帮助我的旗号，和那些愚蠢的人争个鱼死网破，尽管有时候，他们连我的姓名都搞不清楚。
但如果这只是自大的人，和愚蠢的人间的战斗，也对我毫无影响，可他们总是会扯上我，扰乱我平静的生活，这就很难不让人厌恶。
即使后来到城市工作，也仍会碰到这样自大，愚蠢的人，打扰我的生活。只不过，他们学会了扎堆，像聚集的苍蝇一样，更加地让我厌恶。
写到这，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有予以反击，没有给这群，总喜欢打扰平静生活的人一些教训，像故事中的英雄那样。我有点想笑，因为现在我和英雄唯一共同的品质，就是不怕死了。
过了一会儿，车厢里争吵的声音停了下来，大家又坐回自己的座位，安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和平来之不易，趁着下一次无意义的争吵还未诞生，我继续阅读着《动物图鉴》。

05
其实在我知道还有半年寿命后，我总是会做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我站在家门前，那块一望无垠的稻田上。天上下着大雪，每一块雪都有巴掌那么大，整块大地瞬间变白。远远地可以看见有许多白色的人影立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我，抬头望向夜空，黑夜中，七个月亮排成一排，高高地挂着。
突然，一艘蓝色的飞艇出现，它猛地向我撞来，连同我，和身后的家一起撞碎，撞飞。
很奇怪的梦，但很有趣。
抱歉，我不愿再写下去了，因为这在我看来，这毫无意义。如果你只是为了看有趣的故事，可以离开了。
如果你很迷茫，想获得帮助。那就请记住，面对苦难，要么消极地死去，要么像英雄一样，不怕死地战胜它。

(木生古 作)

雪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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