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尼姑（独幕剧）

胡原发

美丽的尼姑
（独幕剧）
——致敬宾斯奇《美尼》
致敬茅盾


剧中人物

主持尼
女尼赖娜
女尼何亚
女尼哈特
兵甲
兵乙

一

尼院小礼拜堂里。圣母像前燃着长明灯；像座下跪着主持尼和女尼赖娜，女尼何亚；女尼哈特站着，傻傻地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吹奏出奇特的乐声。

主持尼  圣母啊，凭你圣明的目光，你能够看到我们对你虔诚的心。我们师徒三人在这儿陪伴你！
女尼赖娜  （看了女尼何亚一眼，悄悄道）我们这儿明明是四个人呀，师傅怎么说“师徒三人”？
女尼何亚  （一指站着的女尼哈特）当然不包括她了。
女尼赖娜  为什么呀？
女尼何亚  她是个傻子呀。你看，我们都给圣母跪着，独有她站着。嘻嘻，她还吮指头哩，成什么样！
主持尼  你们俩嘀咕啥？
（女尼何亚赶紧闭嘴）
女尼赖娜  我问何亚师姐，这儿明明有四个人，师傅你怎么说“师徒三人”？师姐告诉我，说是不包括小师妹哈特。师傅，是这样的吗？
主持尼  是这样的。
女尼赖娜  是因为小师妹她傻吗？
主持尼  谁告诉你小师妹傻了？
女尼赖娜  师姐何亚……
女尼何亚  我，我没说她傻！
女尼赖娜  你说了！
女尼何亚  我没说！
主持尼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在圣母面前争吵！你们怎么就不长一点记性呢？我跟你们讲：小师妹她根本就不傻……
女尼哈特  我傻，我傻，我就傻，我愿意傻，傻怎么啦，傻难道不好吗？你们不傻，就得规规矩矩跪在那儿，多无聊呀；我傻，我就不用跪，哈哈，哈哈！
主持尼  哈特，你别胡说。
女尼哈特  我就胡说，我就胡说，哈哈，你们看，圣母都笑了，圣母她就喜欢听我胡说。圣母才不喜欢你们给她跪着呢。跪着多费事呀。嘻嘻。嘻嘻。

二

主持尼  （不再理会哈特，对身边两女尼道）你们今天有什么心愿要对圣母讲？
女尼赖娜  我愿圣母原谅我，我在这院里呆的时间太长，我想离开这儿，到山下去。
主持尼  你这是六根未尽呀。
女尼赖娜  正是因为我六根未尽，我才有要离开的念头呀。
主持尼  你为什么突然产生这样的念头？
女尼赖娜  不是突然，这样的念头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了好久，我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今天，我大着胆子说出来，求圣母和师傅饶恕我。
主持尼  好吧，你想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吧。
女尼赖娜  谢谢师傅，谢谢圣母。
女尼哈特  你也得谢谢我。不然，我不让你走！
女尼赖娜  谁谢你这个傻子。
女尼哈特  哼！

三

主持尼  （对女尼何亚）你呢，你有什么心愿？
女尼何亚  我愿圣母给我美丽的容颜。
主持尼  出家人以修心为上，何必在乎容颜的美与丑？
女尼何亚  只要还是女人，谁都在乎自己有一个美的外貌。
主持尼  自从进了这院，我们就都是圣母的弟子；我们不再是女人。
女尼何亚  我既是圣母的弟子，我也是一个女人。
主持尼  唉，又是一个六根不尽的！
女尼何亚  请师傅恕罪，请圣母恕罪！
主持尼  要得到美丽的容颜，你还应该说给你的小师妹哈特听。
女尼何亚  为什么？
主持尼  你这个小师妹呀，她成年累月地陪伴这盏长明灯，长明灯的灵气就附在了她的身上。圣母的旨意，要通过你这个小师妹来显现。
女尼赖娜  不可能！师傅，你就别装神弄鬼，护着小师妹了！
女尼何亚  赖娜师妹，不得胡说！
主持尼  难怪你们不信。你们看，没人教过哈特音乐吧，她把两个指头放进嘴里，就能吹奏出圣乐。
女尼赖娜  她那是在吮指头。
主持尼  你见过还有谁能吮出那么奇特的音乐么？
女尼赖娜  那是什么音乐？
主持尼  《圣母出行曲》呀。
女尼赖娜  （惊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圣母出行曲》！
女尼何亚  （赶紧给哈特行礼）小师妹，师姐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你多多包涵。
女尼哈特  嘻嘻。什么金镶玉，什么包涵，那都是扯淡！你不是要美丽的容颜吗？给你就是啦。（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吹奏起奇特的音乐）
（女尼何亚在音乐声中，变得貌美如花。）

四

两个兵  （端着枪走进来）
兵甲  （见了圣母像，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圣母保佑！
兵乙  （也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圣母……呸，这不是我们的圣母，这是敌人的教堂，圣母当然也是敌人的！
主持尼  可恶，你们这是在亵渎神灵。
兵甲  啊，罪过，罪过。
兵乙  在敌人的教堂，哪里有什么神灵！
主持尼  你们给我出去！
兵甲  （犹豫着，看着兵乙）我们还是出去吧？
兵乙  （举起枪，对着主持尼晃了两晃）要问我的枪答应不答应！
兵甲  （继续犹豫着）我们这样——，总是不太好吧？
兵乙  （指着女尼赖娜）你看，这儿不是还有一个年轻的尼姑吗？
兵甲  唔，是的。
兵乙  年轻吗？
兵甲  年轻。
兵乙  漂亮吗？
兵甲  （打量着赖娜）一般吧，还算过得去。
兵乙  归你啦。
兵甲  真的么？
兵乙  当然是真的。那么你还要出去么？
兵甲  （举起枪，学着兵乙的样子，对着主持尼晃了几晃）你要我们出去么？好，问问我的枪答应不答应！
主持尼  啊，罪过，罪过！
女尼赖娜  啊，来了两个恶神！
兵乙  嘿嘿，不是两个恶神，是两个新郎！
女尼哈特  （鼓掌大笑）哈哈，有趣，有趣，两个新郎！——是新狼吧？
兵甲  这儿有个傻妞。
兵乙  你就别去管傻妞啦，赶紧做你的新郎去吧。
兵甲  （对赖娜招招手。）你——，跟我走吧。
女尼赖娜  （害怕地）去哪？
兵甲  出了这教堂再说吧，我们总不可能当着圣母的面成亲呀。
女尼赖娜  啊，我不出去。
女尼何亚  你还是跟他走吧。你刚才不是恳求圣母和师傅让你离开这儿吗？
女尼赖娜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不离开这儿，我要守着圣母！我要守着师傅！
女尼哈特  哈哈，有趣，有趣，刚才你急着要离开圣母，这会儿又说要守着圣母，守着师傅。你这人真是太有趣了。
兵甲  （用枪指着赖娜）这可由不得你了！快，跟我走！
女尼赖娜  （起身，靠在墙上，绝望地叫）我，我不会跟你走的！
兵甲  那我就拉你走！
女尼哈特  慢！
兵甲  怎么？
女尼哈特  我师姐她不愿意跟你走，那么我跟你走吧？
兵甲  我不要你这个傻妞！（说着，朝赖娜走去）
女尼何亚  （对赖娜，低声道）你还是跟他走吧。
女尼哈特  慢！
兵甲  怎么？
女尼哈特  你别过去，不然，大家都有危险！
兵甲  怎么？
女尼哈特  墙上有一个机纽。我师姐的手现在就按在那上面，只要她一扭，这整个教堂就会爆炸。你们愿意和我们一块儿死吗？！
兵甲  （立即停了步）啊！
兵乙  别信这傻妞的话。
女尼哈特  哈哈，这么说，你们愿意和我们一块儿死了。师姐，你就成全他们吧。
女尼赖娜  （做出要扭动开关的样子）好，那么我们就一起死——
兵乙  别，别，千万别！
兵甲  别呀！
女尼赖娜  那么你退后几步！
兵甲  （老老实实退后几步）我退，我退！

五

女尼哈特  嘻嘻，我看，你们就别打我二师姐的主意啦。不过吗，我还有一位大师姐，她比二师姐还漂亮啊。
女尼何亚  （一直用袖子遮着脸，对着哈特怒骂）傻瓜，傻瓜！
兵乙  把你的袖子放下来！
女尼何亚  为什么？
兵乙  让我看看你，如果你果真像那傻妞说的那么漂亮，我就要你做我的新娘。
女尼何亚  （赶紧用衣袖遮了脸）圣母呀，我愿你给我丑陋的容颜。
主持尼  出家人以修心为上，何必在乎容颜的美与丑？
女尼何亚  只要还是女人，谁都在乎自己的外貌。
主持尼  自从进了这院，我们就都是圣母的弟子；我们不再是女人。
女尼何亚  我既是圣母的弟子，我也是一个女人。
主持尼  唉，你还是六根不尽呀！
女尼何亚  请师傅恕罪，请圣母恕罪！
主持尼  要得到丑陋的容颜，你还应该说给你的小师妹哈特听。
女尼何亚  小师妹，求求你，把我变丑吧。快，快把我变丑！
女尼哈特  嘻嘻，真有趣。你刚才不是要变美么，这会儿怎么又要变丑啦？
女尼何亚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兵乙  你们这是捣什么鬼！——你，我命令你——立刻把袖子放下来！
兵甲  把袖子放下来！
女尼哈特  她不能。
兵乙   为什么？
女尼哈特  因为她得了麻风病，如果她把袖子放下来，立即可以吓跑你！
兵甲  真的么？
兵乙  我才不信！
女尼哈特  （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吹奏起奇特的音乐）
（女尼何亚在音乐声中，放下袖子，露出一张腐烂的脸。）
兵甲  妈呀，果然有麻风病！
兵乙  （拉了兵甲，仓皇而逃）妈呀！快撤！
女尼哈特  哈哈，别跑，别跑！两位新郎，我们的师姐还等着跟你们成亲哩。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