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回去

胡原发

活回去

一

三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牵着一个小孩在街边一卖玩具的摊前看。我听见老翁对小孩道：“小祖宗，我们走吧。”
小孩高声道：“重孙娃子，你慌啥，我还要看看。——哟，那个，那个，你给我买。”
老翁道：“你说的是拨浪鼓么？前天才给你买了一个，还在家里放着呢，怎么又要？”
小孩道：“那个没有这个好。”
老翁道：“有一个就够了……。”
小孩发怒，厉声道：“重孙娃子，你给老子买不买？！不买的话，看老子收拾你！”言罢，举手要打。
老翁的脸色变了变，连忙道：“买，买，我买。”掏钱从摊主处买了一个拨浪鼓。
小孩拿在手里，马上眉花眼笑起来，对老翁道：“这才乖嘛。”
我看不过意，对老翁道：“你对你这孙儿，也太溺爱了。”
老翁道：“他是我祖爷爷哩。”
我道：“你都七十多岁了，你祖爷爷怎么会是个小孩？”
老翁就道：“我这祖爷爷，原本也跟普通人一样，从一个婴儿开始做人，继而由少年、青年、中年，直到活到一百岁。百岁生日那天，我的祖奶奶死了，祖爷爷突然觉得人到老年是一种悲哀。于是宣布要往回活。由老年、中年、青年、少年，一直活到现在这模样：今年他三岁了。”
梦到此处，我就醒了。

二

三年后的同一天，我又做梦了，居然又见到了那老翁。不过那老翁身边却不见了他的祖爷爷。
我问老翁：“你祖爷爷哪里去了？”
老翁道：“死了。昨晚死的。”
“死了？”我问，“怎么回事？”
老翁道：“三年前见到你的时候，我祖爷爷三岁，今年正好活回到零岁。”
我道：“那怎么会死呢？”
老翁道：“祖爷爷已经活回到了刚出生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吃，只要吃他母亲的奶，可是他母亲早就不在了呀，所以他就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