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

张爱林

生死之间
张爱林
乱套了，世界未日般的节奏让我应接不暇，老爸住院了，八十高龄的老爸病情多发，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大兄哥的老婆脑出血，朝不保夕。刚才老婆打电话说女儿要生了，送到了县妇幼保健站。女儿婚后接连生了两个闺女，女婿是他们家的独苗，全家都盼着能顺利生个男孩儿……
……
正象那位著名的女作家在她的文章里写道:这世间，唯有岁月锐不可当……
不管你是否应接不暇，不管你是否己经做好应付一切的准备，该发生的事情，总归会发生。
在医院里，我看看老爸己经入睡，便走出病房，这里是七楼，从走廊往西不远处，护士站里的护士们正在忙碌着，再往西，下两处楼梯就到了6楼，在我眼里，这里是离死神最近的地方，是生与死的边界线。
6楼的重症监护室仍然有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患者破人前呼后拥，推进推出，接受着死神的蹂躏和挑衅，室外仍然有焦急等待的家属们，只是现在早己物是人非，昨天我还跟妻侄女同样焦急地等在室外，今天连等待也成了一种奢侈。等待至少还有希望，可現在，妻嫂已经躺在家里冰冷的玻璃棺中，无声无息地接受着人们的凭吊。
妻子姊妹四个，哥哥最大，余下的三个妹妹中妻子是最大的。
在农村，姑嫂不和是常有的事，妻子偏偏又是哥嫂最不喜欢的那个，经常被嫂子指桑骂槐。她嫁到我们家后，哥嫂很少登门，但凡上门，总是兴师问罪的，弄得妻子经常接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尴尬。好几天都会以泪洗面，严重影响到了我们正常的夫妻生活。我终于被激怒了，她是我的女人，在娘家她是女儿是小姑子，在我家，她是妻子，是媳妇，凭什么让人找上门来指东道西？女人找男人干什么？不是寻找依靠么！于是在他哥嫂又一次上门寻衅时，被我毫不客气地请出了家门！并声色俱厉，说他们就是王八数话龙王爷！
这句话果然很有效果，就象两军阵前的免战牌，远远的把她的哥嫂挡在我们的生活之外。只到昨天，当妻侄女到病房找我时，我还在犹豫是否认下这门亲戚。
妻侄女两眼含泪:
姑夫，你难道还跟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计较么？
我没有说话，女儿待产，妻子在家里照顾着一对大一点的外孙女，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和让她饱受创伤的嫂子握手言和（这似乎不太可能）。
妻侄女要转身离去时，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
我回到病房，父亲坐在病床上，输了一天的液体，他显得十分疲惫，见我进来，居然象个孩子似的，面有惧色。昨天输液时，由于病痛的折磨和不舒服，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去动针管儿的地方，中间还滚过一次针，他的手再次伸向针管儿时，我用力把他的手甩在一边儿。
现在看到他害怕的样子，我的眼泪好悬没掉下来。他毕竟是养我长大的父亲啊，这几年，我们姊妹几个常年为了各自的生计在外奔波，母亲生病时，多亏他精心照顾，我们姊妹几个打工的打工，上班的上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到母亲去世……人说养儿为养老，可他和母亲随着儿女的一个个长大成家，等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孤独！
我满怀歉意地走近他，扶摸着他那青筋暴露的手，一边跟姐姐打电话要她过来。
当我下到6楼时，妻嫂己经被推了出来，整个人被白布蒙上了，但还有一部分身体裸露在外面。由于身上满是各种导钱和输液管儿，她被脱得一丝不挂……她终于抛弃了尘世间的一切俗物，干干净净地走了。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以往对她的种种积怨顿时土奔瓦解。
她带走了自己的生命，也带走了在世时的恩恩怨怨。
电话里，我跟妻子商量，虽然嫂嫂在世时没有好好的待你，但她己经走了，你和你哥到底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在一个锅里也吃了十几年的饭，他现在事在头上，咱就能帮他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吧！
妻子接完电话后好久没有说话，或许因为心情很沉重而找不到合适的措词。
人，好好的说没就没了！最后妻子只说了这句话。
第二天，我跟姐打了电话，要她在医院里再替我照顾一下父亲。我便到大兄哥家里报到。
亲戚本家都来了，家里的人进进出出，显得十分忙碌。有人把两张大白纸贴在门上，门眉上也贴上四个用白纸剪成的吊挂。几个夲家找来锅灶和吹风机等物，做上饭菜，准备招待妻嫂的娘家人，有几个女人在安慰着大兄哥:
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难过了，咋也是活着的人要紧！
大兄哥两眼红肿，满脸的憔悴，胡子拉茬的显得苍老了不少，见到我，点点头，算是感激我能不计前嫌吧！
我也点点头，便跟着打墓的人到山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姐姐跟我打来电话，说父亲不好了，让我赶紧到医院去。
电话那头，姐姐失声痛哭。
说咱爸在昏迷中一直在喊你的名子。
放下电话，我的视线也顿时被泪水模糊了，没想到，这次回家，竟是和老父亲最后的诀别……
只有两天的时光，在我的眼前就消失了两个生命，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妻嫂，都是我生活中最近的人……

至此，我深感生命的脆弱，希望所有的人珍惜珍重！
当第二天睁开眼睛，能看到世上还有你有他真的是一种幸福，是一种特别的缘份！
活着，真好！
女儿出院了，又生了一个女娃，听妻子说，女儿的婆婆很希望生个男孩儿！我说：顺其自然吧！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新的鲜活的生命！人的出生与死亡，都是不可逆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