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与霾

四季荷塘

史淑芹  

         星期一上午九点整，沧县纸房头乡东纪家洼幼儿园小班的孩子们正在做操！

         音乐戛然而止，扩音器里传来了园长急促的声音："孩子们今天有霾，不能做操，各班回屋活动！＂孩子们很不情愿地往回走，一个孩子吃惊地问："老师霾很坏吗，偷小孩吗？＂

         
          我愣了！ 另一个孩子说："你傻呀你，霾怎么会偷小孩呢，妈妈说，霾就是外面的黑东西！＂哎呀，我的妈耶，现在这孩子个个都是小人精，对霾这么懂！


       看来今天有关霾的话题不说不行，于是，我顺着孩子们的思路，把他们带到窗前，指着天说：孩子们，你们看，空气中这黑乎乎的东西就是霾！它把太阳，蓝天和白云都遮住了，它会钻进我们的鼻孔，让我们咳嗽或者生病，所以霾来了我们就要快快地躲进屋中！


         孩子们吓得，赶紧抽回脑袋，说：霾真坏，那么，今天我们干什么呢，老师？

         我灵机一动，技由心生，说：孩子们，你们看，现在是冬天，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所以霾才敢来！夏天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都是叶子，霾早就被叶子吓跑了！今天咱们就让大树重新长出叶子，开出花来，赶跑雾霾这个坏东西！好不好？

         
        于是，我欣欣然地把艺术课本发给孩子们，说，书上有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今天我们一起动手，用乳胶和彩纸让大树重新长出叶子，开出花来，打败雾霾！

         我示范了两遍，原本乖巧的孩子们，迅速地动起手来！


        孩子们照着我的样子，小心地取下一条条彩纸，团圆，团圆，再团圆。绿的，红的，紫色的、黄色的……漂亮极了！一向不爱说话的韩青伊喊道：雪菲、悦悦，快来看，看我们的大树！＂


        韩青伊第一次这么勇敢，这么大声，令我大吃一惊！看来今天这节手工课大获全胜！被喊的两个孩子就像没听见一样，手里的纸团，一就团个不停，她们俩居然改掉了平时爱动的坏毛病！

        
        孩子们陶醉在，自己亲手制作的美景当中，忘记了霾的可憎！此时我最担心三岁半的孩子会不会尿裤子的事情！如厕的时候，我发现没带口罩的孩子都死死地用手堵住鼻孔，气儿都不敢大出一声！


         时近中午，霾差不多散净了，于是我命令：孩子们，收拾战场，捧着书，带着树出征！看一看霾见了我们会不会逃命？

         一语落地，孩子们捧着书，带着树，迅速地跑到院子里，把书举起，高高地举过头顶！霾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孩子们欢呼着，雀跃着，说："霾跑了，霾跑了，我们赢了！＂


        下午，孩子们回到园里，眼睛老是盯着落光了叶子的大树看，脸上流露着伤心的神情。显然孩子们还沉浸在上午的坏情绪中，我急得要命！
        怎样才能打消孩子们低落的情绪呢？我一眼搭上了，还顽强地挂在老槐树枝上的干树种！＂有了，有了！"于是，我领着孩子们，聚集在了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底下。一个孩子问："老师，树枝上那一串串的是叶子吗？"我说："那不是叶子，是树的种子！只要我们把它们采下来，种到地里，明年就可以长出小树来！＂于是我们又和刘爷爷一起采集树种！孩子们有的捡树枝，有的捡树种，院子里一片笑语欢声！


        细心的园长把枯树枝抱进屋中，说：＂这些树枝落光了叶子，从树上掉下来了，多可怜呀！听说你们班的小朋友手很巧，今天你们愿不愿意用彩泥让这些掉下来的干树枝重新长出叶子，开出花来呢？"

        孩子们接过彩泥，整个下午又沉浸在再次造树的活动中。教室里鸦雀无声，一颗颗彩色的大树又一次在教室里诞生！我不得不再次动员孩子们如厕……放松！


         正当我兴高采烈地让孩子们和粘满叶子开满花的树合影的时候，一个叫陈树勋的孩子却趴在角落里哭了！


        我走过来问，孩子一边哭，一边说："老师，你骗我们呢，我们手里的树都不是真的，怎么能把霾赶跑呢？我看见了，看见了，我们村的大人，把一排排的大杨树都锯倒了……卖了……霾才来的……他们用的可是电锯，吱吱地响……我们捂着耳朵喊，他们打我们屁股……老师，我们管不了，你跟园长还有刘爷爷去管管他们吧？＂

         孩子的要求和哭声揪得我心疼，我有点——愕然，语塞，懵！


         过了好一会儿，我不得不鼓起勇气说：‘’勋勋，你忘记了吗，大树上不是还有树种吗，你看这是咱们刚刚采来的树种，星期天你也和爸爸一起去采集树种，到坏人们伐树的地方种树，行不行？＂

         我不确信自己此时的言语，对这个叫陈树勋的孩子还管不管用，就下意识地用树种去轻轻地蹭他的头顶，希望能止住孩子的哭声！

        我发现孩子的肩膀微微一动，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说：＂好吧，我去采树种！"


         此时此刻我后悔不已，我后悔自己刚才有关霾的说词是不是太重，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孩子们实情？同时我又庆幸自己刚才没跟孩子们说霾主要是由汽车尾气造成，要是说了，树勋回家，还不得把他家汽车禁行！

         这一天，我都在用心用情，欣慰的是我从这个叫陈树勋的孩子身上，看到了我们整个民族的冷静，看到了孩子们犀利的眼睛！我希望我们带给孩子们的是笑容，而不是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