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酒壶

走天涯

父亲的酒壶  
  作者 孙周海
以前，我父亲曾有过一把酒壶。壶不大，装满酒刚好二两。酒壶看着不起眼儿，挺神奇。一些又辣又冲烈性的酒倒入壶里烫热之后，喝起来不但变得绵润馨香，而且口感也特别的爽。
酒壶是祖传的。父亲特别喜欢他，每次用完，都把它擦拭得油光锃亮，用红绸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家里东屋躺柜上的小木箱里，叭嗒一声用锁锁死，生怕有啥闪失。
酒壶传到父亲手里已经有些年了。父亲爱喝酒，不管闲忙，每天有事没事总喜欢干两壶。那时生产队还没解散，家里穷，喝不起好酒。于是，父亲就打些廉价的薯杆子酒，回家用酒壶烫了喝。酒虽不好，但烫过之后，父亲喝着却津津有味儿，感觉赛过任何琼浆玉液。
随着时光的流逝，父亲年岁越来越大。有段时间，他经常感觉自己右半边儿身子发麻，腿有点儿沉，行走不稳。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父亲这才来到医院。诊断结果让他俩大吃一惊:脑中风早期。医生让父亲戒酒，住院接受治疗，父亲同意了。由于治疗比较及时，父亲很快康复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出院回家没几天，父亲的酒瘾就犯了。他把医生的话当成耳旁风，重新拿出了酒壶，把酒烫完倒入酒盅里，滋溜滋溜地喝起来。母亲让他别喝了，戒酒吧，父亲摇摇头，依旧滋溜滋溜地喝，母亲叹口气。
那年刚过完清明的一天晚饭上，父亲干完一壶酒后，又斟满一壶喝了起来。母亲皱皱眉，喋喋不休地劝，父亲头也不抬仍喝，气的母亲顿时火冒三丈：“喝……喝……，成天就知道喝！都快喝瘫了，不要命啦！”父亲嘿嘿笑，滋溜又干一口。母亲更生气了。“臭不要脸的！没脸没皮，我让你再喝！”话音未落，母亲冷不丁抄起酒壶就朝窗外扔去，噗的一声，酒壶落在院里的土堆上。
父亲望着窗外地上的酒壶，脸都绿了，他额头青筋直冒，气急败坏地冲母亲吹胡子瞪眼：“你疯啦？谁让你摔的酒壶？摔坏了它，我还咋喝酒呀？我的事不用你管，只要酒壶在，谁也甭想让我戒酒。”父亲撂下狠话，飞也似的去捡酒壶。
母亲听了表面儿没动声色，眼睛却倏地一亮……
这样，一晃过了几个月，父亲还跟以前一样，每天依旧烫了酒，有滋有味地喝着。
那年六月，田里的谷子快绣穗时，二哥结婚了。令父亲匪夷所思的是:酒壶在二哥的婚宴上丢了。二哥结婚那天中午，婚宴还没开席，二哥媒人——邻村的王婆不知从哪儿听说父亲有把好酒壶，非缠着父亲拿出酒壶在她桌上用用。父亲犹豫了，王婆手脚不干净，爱“顺手牵羊”，父亲早有耳闻。他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王婆为儿子婚事跑前跑后没少尽力，又动摇了，思来想去，最终父亲碍于情面，还是拿出了酒壶。
也该那天有事儿，因为儿子结婚太高兴，父亲一下喝多了。等他一觉醒来，婚宴早就散了。再找酒壶，哪里还有踪影？父发疯一般地找遍家里的角角落落，问过每一个家人，也没结果。他急的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寻思酒壶的下落。蓦地，他拍拍脑门，仔细一想，猛的想起了王婆，心里不由一阵高兴，就心急火燎地要去找王婆。母亲拦着不让去，父亲不听。母亲一把没拽住，一会，父亲骑车就到了王婆家。王婆挺不高兴，矢口否认拿走酒壶。她呱哒拉下脸说：“桌上挺多喝酒的，凭啥你只怀疑我？谁拿了酒壶，谁遭天谴！”父亲讨个没趣，臊眉耷眼的回来了。
回来归回来，可是每当碰见熟人谈起酒壶，父亲总是斩钉截铁地说，没错，就是让她拿了，只有她才有那爱好，不是她干的，还会有谁？
没了酒壶，父亲像换了个人，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了。干起农活也不生龙活虎了，经常一个人瞅着东西发呆。唯一让母亲感到欣慰的是，父亲戒酒啦！病再没复发。
丢了酒壶，是父亲心里永远的痛，一直不能释怀。一想起它，父亲就唠叨不停。后来，在父亲进入耄耋之年时，突然卧床一病不起了。在弥留之际，母亲从家里找出酒壶，双手颤抖着把它放在了父亲的床头。父亲惊愕了，他浑浊而又黯淡的眼睛猛地一亮，使出浑身力气，他看看酒壶，又望望母亲，似乎一切都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头一歪，走了……
母亲扑在父亲身上号啕大哭……
此作品在2019年11月21日发表于承德日报《百花园》栏目
作者  孙周海1972年生 承德县作家协会会员
地址  河北省承德县下板城镇荣达市场小区8号楼152室
字数  1609
电话  1824455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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