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途（小小说）

承德刘刈

                     亡命途（小小说）
                           刘  刈
      站在主席台上，我恨不能把它变成一座木棺。哪怕有一丝的缝隙，我都想钻进去。
      板城一中的主席台，靠近教室外侧，面向操场。平日里用来课间操指挥队形，活动时用来表演节目，期初或期末作为典礼的领导贵宾席，抑或是学生的领奖台。这是同学们都向往的地方，能站在台上接受两千多名师生的注目礼，该有多威武，多荣耀！
       眼下，我却玷污了这份荣誉!在我的记忆里，停了全校的课间操，让一个学生去做检讨，这是第一次！又恰恰是我，在这台子上做检讨！
      真不知刚才是怎么读完那份检查的。尤其读完后，老师开批判会一样的质问，同学们或愤然或怜悯的目光，更使我刺心透骨，懊悔和惶恐已经榨干了泪水。
说起来，这祸惹的只为三毛钱。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以优异成绩考进板城一中，来到了离家六十多里外的县城读书。那个年代没有班车，农村家庭也买不起自行车，庆幸的是我家处在承锦铁路线旁，虽然下车还要步行近十里地到家，也已令住在偏远山区的那些同学艳羡不已啦。每到学校放月假，虽然也偶尔走山路步行，但我们大都选择坐火车。
      火车有两种，一是正常的客运车。当时客车只有一趟，五点十分在下板城站上车，既受时间约束，又得花三毛钱买票，有时为逃票还得蹲厕所。二是坐货运车。这倒是省钱，但需车上摇旗的大叔恩准。他要板着脸什么也不说，我们就能在大叔的视线内坐在最后一节车厢。他要吼出“不行”二字，我们就只能偷偷爬进空车厢。一年多来，我们大都首选坐货运车，就为省下三毛钱。
      一日临近中午，得到放月假的消息后，东来找我，说有事得晚走，让我等他。
      东是我的老乡又是同班同学，也经常一起往返。没理由不等！
      我们到下板城站，已五点开外了。望着刚刚离站的客车。东说,正好省了三毛钱。我俩便径直朝一辆停站的货车走去。
      今天，不行啊！摇旗的大叔对我们吼道。我俩不断央求。大叔坚决地说，真不行啊！这辆车半路不停，直接到承德站！语气比站台的水泥板还硬。
东和我嘀咕，骗谁呢！一会儿车启动咱俩就上，车开了大叔也拿咱没法子。我应道，好！
      不一会儿，站上大叔摇了摇旗；车上大叔也摇了摇旗。“哧——”的一声，车慢慢启动了。我俩迅速上了车。摇旗的大叔气的黑脸一下子变紫了，举起旗杆朝我俩打过来，等我正眼去看时，却发现旗杆突然悬在了空中。大叔狠狠地说，找死那！！！
      东向来胆大，似乎并不理会。我怯生生的。过了一会儿，定下神来。我说，要是车到上板城真不停咋办？东说，不停就跳。咋也不能坐承德去。我更害怕了，不行，我不敢！没事呀！火车进站就减速了。我的担心与害怕被东的坚定瞬间淹没。
      呜——进站了，火车果然慢下来，但路旁杨树依然一闪一闪的。东忽然站起身来，杰，快跳！等我站起身来一看。东已经一脚车里，一脚车外了。火车，前行的惯性裹着他的犹豫把东连滚带爬甩出很远。
      等火车司机接到摇旗大叔发出的紧急信号立即紧急刹车，在一里地以外停下来时，我被大叔抓小鸡一样一溜小跑提到了东的跟前。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摇旗大叔用两个手指在东的鼻孔一贴，没死，赶紧送医院！
这时我定睛一看，妈呀，他的头发都已经挨上了电线杆。试想如果再往前滑出一点点，脑袋与水泥杆子相撞......我立刻瘫了下去。
      有人跳车啦！站里站外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站里两个大檐帽不由分说把东搭上我的后背，让我背着。哎吆，不要说背个人，我的腿早已抖得不行。好在，不知哪位好心人送来一辆手推车。他们迅速把东推到附近医院抢救。然后，我在责怪的包围中被拽到站长室。
      在那里，问明情况后。站长立即给东所在的大队打电话，通知家属。然后，又给板城一中打了电话。
      此事造成承德站出发的客车推迟；那辆货车全体当班人员取消全年奖金；两位摇旗大叔都挨了处分。
      东，经抢救脱离危险，但仍在医院痛苦煎熬；我，被召回板城一中接受了道德的审判。

作者：刘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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