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墙角一只蛐蛐叫》孙玉波

孙玉波

　　墙角一只蛐蛐叫（孙玉波）
　　小芬坐在班车上，披散着头发，枕着手，像落架的黄瓜秧。她出神地望着静默的群山，心里盘算着到家的时间。
　　“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孩子跳来蹦去。
　　小芬扶着车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妈妈。下车后，小芬把孩子抱了起来，孩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从怀里向外挣，小芬放下孩子：“瞅你的小脸儿，落上‘蝴蝶’了！”风吹起了孩子头发，头发竖了起来。
　　妈，我爸呢？孩子问。
　　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小芬的喉咙里。
　　才到家，老太太洗洗手就到厨房屋叮叮当当剁馅儿，要给小芬包饺子，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孩子外公猫着腰儿把藏了很长时间的栗子，从沙子里抠出来，一个一个擦净，又一个一个用刀，把栗子屁股拉成口（为了炒时防爆），要给小芬炒栗子。
　　小芬冲着厨房屋喊：“妈，妈，包饺子多麻烦，一会儿吃一口剩饭得了！”
　　老太太直起腰来说：“那麻烦啥，还是你爸过年买的驴肉呢！”
　　孩子高兴地嚷着：“姥姥包饺子啦，姥爷炒栗子了！”被小芬按着在脸盆边洗头，孩子梗着脖子，扎撒着小手。
　　妈，我爸呢？孩子问。
　　小芬鼻子发酸，眼泪快要落下来。
　　“给你洗个头，跟受多大罪似的，看，你都成‘泥猴’了。”水顺着孩子头发落下来，顺着小芬指缝儿落下来，慢慢凝成了一颗一颗的水珠，小芬分明看到了一颗颗水珠里，有远方的山，远方的树，还有远方的河流……吊瓶的药液一滴接着一滴，枯草似的丈夫平躺在病床上，床头放着草茎编成的笼子，笼子里有一只蛐蛐。
　　“往前挪点儿，你听不见！”小芬说。
　　“姥爷，栗子炒熟没有呢？”孩子冲着姥爷喊。
　　“正炒呢，正炒呢，就你急嘴子。”毕毕剥剥的声音传过来。因为栗子屁股拉了口，声音不是很大，有点儿像蛐蛐叫。
　　剁馅的声音消失了，老太太在厨房擀皮儿、包饺子，小芬抬头望时，老太太佝偻着，脸差不多挨着面板儿了，花白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小芬把孩子拽到怀里，用毛巾把湿头发擦了又擦，涂了点郁美净，俯下身去闻了闻，说：“去，玩儿去，我帮姥姥包饺子去。”
　　“不，不，我要你给我编小辫儿，别的小朋友都编小辫了，就我没有，我也让你给我编小辫儿！”
　　小芬心头一颤，像蜜蜂落在了花蕊上。
　　小芬挨着镜子坐下来，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拿着梳子给孩子梳头发，然后编小辫儿。孩子漆黑的头发，在梳子中，在小芬的手指上流动。
　　“好看吗？是这样的？”
　　“不，不是！”孩子夸张地噘着嘴。
　　“好，好，妈妈给你重编。”
　　“这样不好看，我要许多条。”孩子粘在妈妈的怀里，拽着妈妈的衣襟儿，撒娇、耍赖。孩子的头发在小芬的手里散开又编上，编上又散开，散开又编上。
　　当两位老人端来煮熟的饺子，和炒好的栗子的时候，孩子竟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小芬用下巴颌儿轻轻地碰了碰孩子的脸，抚摸一下孩子的小辫儿，把孩子轻轻地卧在了土炕上。扎着红头绳儿的小辫儿，依着孩子小巧略显发红的耳朵，孩子在梦里居然笑出声来。
　　吃完饭。小芬靠着妈妈，鼻子发紧，要哭。妈妈不停地咳嗽，说：“你还靠我呢，我都要散架了！”小芬把头发洒在了母亲的肩头幽幽地说：“妈，我去拿梳子，你也给我编个辫子吧！”
　　小芬枕着妈妈的腿，头窝在妈妈怀里，墨似的长发在妈妈粗糙的手里流淌。柔软的像水，或者月光，或者是一缕缕乳香。
　　妈---
　　哎！
　　妈，她爸……折磨得已经没有人样了，医生说没有几天了！我已经给他买好了走时要穿的衣服！他，他不要我们娘俩了！
　　一颗晶莹的露珠在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滚动。一颗晶莹的露珠在小芬脸上滚动。孩子不知什时候醒了，翻过身来，往妈妈怀里钻，忽闪着大眼睛说，都是妈妈给女儿编辫子！
　　老太太鼻子发酸，小芬苦涩地笑了。老太太靠着被子，小芬枕着妈妈的腿，孩子枕着小芬的腿，三个人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金黄的月亮滚进了窗子，滚过晶莹的泪珠。淡淡的月光好香、好忧伤！墙角下有一只蛐蛐在叫。
　　吱、吱、吱……
　　吱、吱、吱……



　　作者简介
　　孙玉波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承德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已在《中国教师报》等全国各级刊物发表文章300多篇，100多万字。有20件作品获省级以上征文奖，30多件作品被收入各种选集。编著13本书。
　　河北省兴隆县南天门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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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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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省江

孙玉波

王省江 发表于 2020-3-6 18:41

谢谢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