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

微尘82

                        虎   子
                                 张丽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北方小村子。只有犬吠和小鸟的啾鸣能打破这里的宁静，差点忘了，还有那小河慵懒的歌声，常年一个调子，夏季汛期的时候才能发出高亢的声音。
        我出生的第三天，兄妹几个就被主人送人，各奔东西了。我被同村的大婶抱到家里。她的一对儿女都在外地各自成家，这里只剩下她和老伴儿大叔还有一位年逾八十的爷爷。我很幸运，成了这个老年家庭的新成员，他们对我都很照顾，特别是大婶，我一到家，就占据了热炕头儿。她很手巧，用家里的缝纫机，三下五除二就给我做了一个专用花布小垫子，里面絮上棉花，柔暖舒适。我躺在上面蹭啊蹭，舍不得挪窝儿。吃的呢，大婶煮玉米粥的时候，先盛了一碗最上面漂着的一层玉米糊糊喂我吃，那可是最香也最有营养的东西。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狗，能有这待遇真心不错了。我心里默默感谢上天，让我来到了这样一个好人家儿呢。
        我慢慢长大了，在院子里晒太阳，奔跑跳跃，白天跟着主人上山干活儿，晚上睡主人在院子里给我新搭建的狗窝里。我的邻居是一窝鸡，我确实嫌她们吵，哎，那有什么办法呢？
       我成长得越来越有自信了，先说说这相貌吧，一身白色的毛，虽然不是纯白，有点发黄，有时还会沾点儿泥巴，那也比村上的那些灰不隆冬的杂毛儿狗帅气啊！我的眼睛其实又大又圆，玻璃球似的透明，平时被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这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美啊。我经常昂着头，摇着尾巴，迈着四方步，在我的邻居——那群老母鸡面前示威，凭什么大早上你们一叫唤，我就得起床呢，再催，我朝你们吼吼两声，把你们吓得两脚不沾地儿地逃跑，哈哈。等再过一年，我会更加魁梧凶猛，看你们还老不老实。
        又过了一年，我的身材没有任何变化，哪怕长高一点点呢。我懊恼地发现，自己是一只小型犬，根本长不大了。主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一次，我蹲在院子的窗根儿底下，听到屋里大叔叨咕:“本想养的是一只大狗，能给咱们看家护院呢，哪成想是只这么小的狗呢，要不，咱们把它送人吧？”
        “养了这么久了，舍不得呢。”这是大婶儿的声音。
        我听完后，两只前爪瘫软了，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不由得哀叹一声:“我也不想走啊！这么温馨舒适的家，悠然惬意的生活，我怎么舍得呢？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强大！”
         夏天来了，我跟着主人到栗子树园里去除草。我们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这一路都是上坡儿，他们夫妇六十多岁了，走起路来不像年轻人那样健步如飞，我时而跑到前面几米远，又跑回到他们脚跟后，大叔笑着说:“看，有虎子在，给咱们仗胆儿呢！”嚯哟，主人家的栗树园可真大啊，眼前这整个一面山上，都是他家的栗子树，新长起来的小树儿都已经挂了小刺儿球。树下荒草丛生，都有半人高了。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烤着这座山林，烤着山林里的我们，主人在那里拔草已是大汗淋漓，我索性找了阴凉地儿闭眼小憩一下。忽然我听到“沙沙，沙沙”的响声，我竖起耳朵，响音越来越近。蛇！距离大婶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一条“青信子”小孩胳膊粗细的蛇正朝着她爬过去，我腾空一跃，狂喊一声:“快躲开！”“青信子蛇”没有跟我搏斗，迅速爬到山下消失了。大婶儿不住地夸我:“别看我们虎子个头儿小，还真勇敢呢！”我那么做，是我的本能反应，当时也没想过什么后果，被毒蛇咬死或是与它同归于尽，我也不后悔，因为这是我的职责。
         经历过这次之后，主人出门儿时，让我和爷爷看家，把我放家门口，他们知道，只要是陌生人，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进院子的。我成为一只能尽职尽责的狗，虽然我的个头儿还是那么小。
都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也捉耗子，主人家的耗子太多，特别是秋天，老鼠们也太猖狂了，偷吃柜子里的粮食也就算了，竟敢大明大摆到院子的晾台上偷吃。以为我是吃素的吗？他们被我捉住几只，老实多了。别说，老鼠肉真鲜呢，主人不让我吃他们的肉，看到我嘴上叼着，就打我，让我吐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误食了一只吃了鼠药的老鼠，都怪我嘴馋，不听主人的话。大叔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抱起我，骑上摩托车，往兽医站一路狂奔。幸亏送来得及时，经过一番抢救，我活了下来。从没有出过小山沟儿的我，在医院里认识了很多各个品种的狗:有长老头一般的浓眉和胡须的雪纳瑞，就叫他老头狗。比熊的毛质柔软带卷，宠物医生给她梳洗和修剪，然后是洗澡和吹风，使她的毛发变得更蓬松。她真矫情，泪腺特别发达，还有人给她用沾清水的棉花擦拭眼泪。我对那只咖啡色的泰迪印象深刻，我看到她的时候，宠物医生正在给她剪毛发，她好像发现我在盯着她看，也不时地向我抛媚眼儿，真是聪明又善解人意。
         从医院回来，我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经常躲在墙根下一动不动。“虎子老了，可怜的虎子……”大婶叹着气说。
        “收狗嘞，有狗的卖嘞……”我被爷爷卖给了那个收狗的，进了三轮车上的狗笼子里……

张丽，女，承德市兴隆县人，河北小小说签约作家、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就职于教育部门。   

四季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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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荷塘 发表于 2020-4-24 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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