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小小说）

张鸥

　　雪舞出生那年下着大雪，满世界的苍白和萧条，在她娘痛苦的嘶叫中，她来到这世上。奶奶领着姐姐抽身就走。抱孙的心愿落空了。
　　
　　雪舞不招待见，她娘跟着低眉顺眼，爹不见欢喜，起名字的时候，还是姑姑望望窗外的雪花，略带感慨的给她叫了一个“舞”字。随她飘，任她舞，反正还是个丫头，早晚是人家的人。
　　
　　雪舞喝着米汤长，娘的奶水因着上火一下子憋回去了，她饥饿，娘的眼泪掉在她的脸上，她又撒婆婆娇笑了，娘紧紧的抱着她，也就这一个怀抱属于她了。
　　
　　姐姐雪娇长期的跟着爷爷奶奶吃小灶，穿好看的新衣服，戴耀眼的红发卡。雪舞没有这一切。她的小名是“二丫头”，姐姐是“大宝”。感到十分委屈了，她就躲到旮旯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没人在意寻找她，总是娘在下地干活大晌午回来吃饭时，才算知道这个家还有她。
　　
　　奶奶走亲戚带着她的大宝，雪舞追着要跟，先是哄后是骂，奶奶不带她。流着鼻涕眼泪的，雪舞找娘告状，娘更是烦，给她洗脸梳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你要是个小子，我也不跟着遭罪了，你奶呀……”换上姐姐穿小了穿旧了的衣服，娘又抱她在腿上，“看我二闺女长得就是俊，穿啥都好看。以后不许咧咧的哭个没完啊”。雪舞快乐的笑了。
　　
　　然而并没有维持多久，午后，雪舞把娘的话当个秘密讲给姐姐雪娇，雪娇听过“哇”的一声，接着奶奶怒目给了她一巴掌，小姐俩一块儿对着使劲儿哭。奶奶斥责她们的娘，娘不敢还嘴，默默牵着雪舞的小手回她们的小屋。
　　
　　雪舞记恨上奶奶，没理由的记恨。她同时替娘憋屈，生俩闺女怎么了？门口街坊不是都夸她有福气吗？俩闺女俩棉袄！她安慰娘，“等我长大了，给您撑腰。”娘贴贴她的脸儿，不语。
　　
　　雪娇五年级，雪舞二年级，赶上放寒假，姐俩一人带回一张奖状。雪娇的贴在奶奶屋里的墙上，昭示所有的亲戚朋友，那是一份骄傲。雪舞把自己的拿给娘，想靠进娘的怀里慰劳慰劳自己，娘推开她，按她坐在炕沿上，“乖啊，别碰娘的肚子啊”。她的奖状没有贴，娘怕摔了，雪舞自己放在抽屉里。
　　
　　奶奶最近和娘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好，连带着对雪舞也态度好了许多，有时晚饭喊她们一起吃。
　　
　　雪舞挺满足的，那天奶奶端详着她的模样，“还真是，是个带弟的相。”她跑去悄悄告诉娘。娘仍是摇头默默不语。
　　
　　又一年，春打六九头，奶奶六十六岁做大寿。好多人都来家聚集，娘肚子疼绞病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往医院折腾。大姑姑搀着非要跟着去的奶奶，二姑姑领着雪娇，爹一头焦躁不安徘徊在手术室外。
　　
　　那个被包裹好的男婴递到奶奶面前的时候，老太太一把浊泪流下来，“有后了，能上祖宗台儿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闪，灭掉的时候，汉子悲嚎传来，他的媳妇儿没下来。他痛悔锤心，“我真是悔死了啊，她有心脏病，干啥非要儿子呢？妈呀，你算是坑死我了”……
　　
　　拉扯，劝慰，乱成一团。医院救护车此时又送来一个紧急病人。是个小女孩儿。也没抢救过来。她叫雪舞。
　　
　　后来，有人猜测，春日冰薄禁不住人，小雪舞没人管想抄近路去医院找她娘，掉进冰窟窿的。
　　
　　还有人跟着编排，雪舞她娘带走了她。怕她一个人孤单舞蹈无人喝彩。
　　
　　这一家子，一天中惊喜悲绝，怨是痴念惹的祸吧……听说过了百岁的那个叫雪玉的男孩儿，像极了雪舞。

爱晴皇岛

雪舞的遭遇让人心痛，
雪舞和雪舞娘遭遇在当代中国农村仍具有普遍性

殷凤君

雪舞的故事让人心酸、让人泪流！这是时代的悲剧！好在如今时代变化了，生男生女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