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爷爷的火盆》

zng

爷 爷 的 火 盆

在童年的时候，珍藏着不少关于爷爷的记忆。爷爷的火盆就是其中之一。

爷爷的火盆，是用黄土做原料，加水和泥以后，以瓦盆做楦子，晒干后，用土窑烧制而成的。它口大底小，呈圆锥状，上口直径一尺二寸，下底直径五寸，高五寸，厚度在一手指上下。价格在当时是两枚大铜钱一个。别看它表面粗糙，，但装上火后，既拢火又散热，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还家家都有，就像现在生活中流行的电暖气，几乎家家必备。

那时候，我家做早饭都是烧柴禾，以玉米、高粱秸干，豆秸子，白薯秧子为主。早饭做好后，母亲趁着灶膛里的火将尽未烬，红彤彤而又不在冒烟之时，用掏灰趴掏到火盆里，用烙铁把它压实，放在爷爷的炕头上，于是它就成了爷爷一天御冷防寒的“土暖气”。

爷爷的火盆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

爷爷说，他的这个火盆是用饿肚子的钱买下的。一天早晨，因家里饭没够吃，母亲给爷爷四枚大铜钱，让他带孩子（我们）到当街买四个包子分着吃，钱交给卖包子的老头后，爷爷听到卖火盆的吆喝声，急急忙忙对卖包子的人说：“一个小孩吃不了四个包子，只买两个，把剩下的两个大钱找给我。爷爷转了一圈又来到卖火盆的担子旁边，把剩下的两个铜钱买了个火盆。

火盆的底面烧制着甲午二字，这说明它是甲午年制做出窰的，经推算它在爷爷手中至少应该使用了十个年头（瓦盆是最易碎的东西，能在爷爷手使用十年，那已经是再精心不过了）它在爷爷手中经过了两次大的灾难。一次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一名日本兵追赶一个中国劳工，从我们当院往北跑（我们当院南北长二十丈）当跑到爷爷堂地下时，人不见了，那名日本兵就闯进爷爷的屋里，见爷爷正在火盆上烤火，就瞪着眼睛问爷爷人跑到哪里去了，爷爷说没见住，那日本兵伸手就要摔爷爷的火盆，正在这个当口，爷爷手疾眼快，先于日本兵把手伸过去，使火盆免遭一劫。那藏在屋地下的劳工，便趁机跑出门外逃之夭夭。另一次劫难是，火盆装满火炭后，爷爷就去了厕所，回来时表面一层已不见红炭，他两手一捧就往屋里端，刚迈出一步，手就烫得挺不住了，想放在地上，又怕蹾坏了

                               4

火盆，硬挺着将火盆拖到炕上，这时再看手，已经烫出了两溜泡。流浓达水的十几天后，才算恢复。爷爷遭了罪，却保住了火盆。母亲告诉我，你爷爷就是这样爱财如命，直到去世时，这个火盆还未坏，它成了咱家一老古董。

爷爷的火盆给了我温暖。我在很小的时候，不抗冻，爷爷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紧挨着火盆，伸出两只小手烤火。爷爷的两只大手，一只搂着我，怕我扑进火盆；一只手用烙铁围火，爷爷围火很仔细，先是平拿烙铁，将火盆顶端压平，发现略有冒烟的地方，将其压到深处，在拨上一些燃尽的灰，一层两层直到烟不见了为止。然后立握烙铁，烙铁面朝里底朝外，一下挨一下得沿四周压灰，一圈两圈直到火盆的里口边缘与灰成倒三角为止。一次爷爷在围火时，我的脚一伸，把火盆给蹬了一下，火盆从盆底下垫着的东西上掉下来，半倾斜在炕上，火盆里的灰有少一半洒在炕上，爷爷迅速把我放开，并推向炕头，我看着爷爷找来铲子，笤帚，将洒在炕上的灰全部打扫到火盆里，又一下下围好，然后又让我坐到火盆边烤火。后来我长大了些，爷爷又教我三种利用火盆取暖的姿势。一是平坐在炕上，两腿叉开，腿与火盆成半环形状，胸前倾，头后仰，屁股往后使劲，两只手伸到火盆中央。二是两条腿跪在火盆前，头前倾胸后弓，手前伸。三是身子躺下，侧卧成弓状，面向火盆，脸、肚子、膝盖三点与火盆保持相等的距离，当火盆过热时，既不能被烫住，又要充分吸收利用火盆的热能，可以一只手拄着脑袋，一只手伸向火盆中央上方，可左侧卧也可右侧卧。爷爷告诉我的这三种烤火姿势的确效果好，但必须轮换着来。

大雪纷飞的冬天，寒风刺骨，在屋外玩雪的我脚冻麻了，手冻红了，捂着耳朵跑进屋里，或跪或坐在火盆前，正在烤火的爷爷见到后，心疼地说：“快烤火快烤火。”一边用烙铁连三并四地围火，顿时一股暖流扑上身来，感到无比的温暖。

爷爷的火盆给了我童趣。那时的冬天给我的印象不仅是冷而且是漫长的，在漫长的冬季里，小鸟躲在窝里，小猪拥挤在老母猪的肚子旁边。而我和爷爷离不开像宝葫芦似的火盆，它不仅给我带来了温暖，而且带来了兴趣。在火盆上烤白薯是常事，用火盆烤白薯有条件限制，白薯必须是熟的，可以把凉白薯烤热，或烤成嘠嘠。若是生的，因火盆火力太小，对它就无能为力了，有时实在要吃也得切成片，串上串儿烤，但需要时间，需要功夫，需要耐力，着急吃不行。所以烤生白薯的次数很少。烧黄豆倒是次数最多的，用火盆烤黄豆，开始，我因不会，也曾闹过笑话，一次我从堂地下的口袋里抓来一把黄豆，趁爷爷没注意，往火盆表面一扔，又拨了两下，开始只有香味，不见黄豆粒，在隔一会儿，除了有糊味，就是冒烟，越着急拨拉糊味越浓。爷爷说，用火盆烧黄豆就像肉包子冲狗，有去无回。于是他拿来一个小马勺，从火盆里�c半下红炭灰，让我把豆撒在上边，用木棍拨拉两下，不大功夫香味四溢，就可以享受这美餐了。用火盆烤食物，我觉得最有趣的是烤粉头儿，抓来一把长短不一的粉头儿，先放在火盆旁，分几次烤，，粉头儿扔进火盆，用木棍拨拉两下，随着一股股火花溅起，粉条先是变粗，粗过原来粉头儿直径的三倍，然后变白，白的像棉花，再过一会变黄。一根根粉条烧出了一丝丝香味，一道道佳肴，那样子，有的像云，一团团的，有的像飞机，笔直笔直的，看那模样舍不得吃，闻到那香味，又不能不吃，于是嘎吧嘎吧地放进嘴里，那个味儿，那个劲儿，比吃啥都好都美。同时，我也不时地捏着往爷爷嘴里塞，每塞进爷爷嘴里一根儿，他就脒着眼睛说一句“好、香，吃光了还抓去咱接着烤。”

5

不烤食物的时候我也很少闲着，实在没玩的就从炕席上掘席篾棍儿，从笤帚上揪笤帚苗子往火盆里扔，瞬间，火盆里就会冒起缕缕黑烟，呛得爷爷边咳漱边骂我“王八蛋子子，竞整野艺的，快、快······”听到骂声，我立即停止。有时我还搂着爷爷的脖子，在火盆旁学童谣，“撼、憾、憾悠悠，憾到姥家炕头上，妗子不给吃，姥姥耍猴猴······”。开始学的时候，爷爷教一句，我学一句，等会念能背了，爷爷说第一句我就说第二句，爷爷说第三句，我就说第四句。有时只要爷爷开个头，剩下的就由我来完成，直到一口气把那段童谣说完为止。

爷爷的火盆给了我欢乐。因为我爱听爷爷讲故事，所以，当我不听话时，爷爷就在一边用烙铁围着火，一边说，爷爷给你讲瞎话，其中有两句我现在还能背得滚瓜烂熟：“瞎话瞎话，窗户台上种了二亩打瓜，拐子偷走了，瞎子看住了，哑巴送信了，井里找住了，拽着耳朵提溜上来了······爷爷讲故事不光有乐子，也有智慧，让你听后有所启发并从中受到教育。其中有，启发我们刻苦学习的，如“头悬梁锥刺骨”、“借壁凿光”、“萤囊读书”······有教我们吃苦耐劳图强立志的，如“苏武牧羊”、“卧心藏胆的勾践”······还有教我们孝敬父母的名人孝道故事，如，卧冰求鲤的晋朝王祥、扇枕温衾的后汉黄香、戏彩娱亲的周朝老菜子、亲涤溺器的宋朝黄庭坚等等故事爷爷都讲过。这些有关孝道的故事，全部出自二十四孝，当然是后来读书才知道的，在当时只知道有趣有乐，有感动，所以，在我脑子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雪蕊

欢迎您发表文章，关注“爱文学驿站”服务号可随时接收回复、审核等网站互动消息。

zng

雪蕊 发表于 2019-12-12 22:12
欢迎您发表文章，关注“爱文学驿站”服务号可随时接收回复、审核等网站互动消息。

好，谢谢关照。问好。

zng

能遇见懂得欣赏自己文章的老师和读者，实乃幸运之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