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父亲度过的最后日子 文/范艳平

古洼文学社

　　

我陪父亲度过的最后日子
文/范艳平

　　那是十六年前的正月，我们全家还沉浸在元宵节的快乐气氛中，就被父亲生病的消息击垮了。老爸病重……
　　当时小儿子刚过一周岁生日。我吓得惶恐不安！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当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时，腿一下子瘫软了。
　　那个高大英俊的父亲因为脑淤血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全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这样每天熬着盼着老爸醒过来。十几天医院的抢救依然没有把昏昏沉沉的老爸唤醒。就让我们把老爸接回家等着……
　　回到家里，气氛压抑的难以呼吸，我们全家每个人都无心干事，陪着老爸度日，过了今天就熬明天。可怜的老爸只有呼吸，什么情绪表达都没有。
　　我从小就是老爸的宠儿，于是我决定抛下一切陪老爸度过余生。当时只有一周岁的小儿子还不懂事，我和老妈给老爸搬动身体，顾不得刚刚会走几步的他，结果儿子摔到炕沿上，把牙齿磕掉了。我心疼的像刀剜一样，放下老爸抱起儿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爸你如果还疼女儿，快醒醒好不好！体谅妈妈的辛苦，体谅女儿的为难。妈妈默默的离开，我就一直哭一直哭，小儿子不知什么状况也陪我一直哭。等我哭累了，妈妈从外面进来，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也哭了一场。
　　忽然妈妈说，艳平你爸手动了！你快看看！我拿起老爸的的手，突然感觉他好像想握住我，我看看他的眼睛，眼角有泪滴落。我带着哭腔激动的笑了，妈妈:我爸醒过来了……老爸醒过来还能认识我们吗？还能和我们说笑吗？还能像以前一样给我做熏鱼吗？妈妈默默地只说了一个句话，醒过来就很好了！
　　接下来，我和妈妈还有抽空就赶过来的姐姐，每天就这样不停的和老爸说话，希望他大脑快快醒来。
　　两个多月过去了，我搂着儿子在老爸身边睡觉。梦中我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那么轻那么柔！后来我又梦到老爸用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痕，我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让我惊讶不已。老爸正用他的皱巴巴的大手抚摸我的儿子，他眼里噙着泪水，脸上的表情我看不懂。我一下子惊呼起来，爸！爸！你醒了！你知不知道睡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们多害怕？爸！你咋不说话？老爸一下子哭出声音，那么凄凉，无助！妈妈进来说，你爸可能不能再说话了！你要学着适应！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妈妈说:脑淤血后遗症什么都有可能！只要能听懂我们的话就好！
　　于是我和妈妈，姐姐轮流和老爸说话，累了就让他休息，吃饭就给他报菜名，当然老爸就以点头摇头决定饭菜。
　　还好，总之我们可以看到老爸的情绪。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会和他说一些他爱听的话，当然也有埋怨他的话。比如为啥平时不注意身体，为啥总是那么拼命的干事？就这样老爸在我的埋怨和哄逗中又过了三个月。
　　一眨眼半年过去了，爸爸能坐的很稳了！一天他拉着妈妈的手做着同一个动作，他想站起来！你想站起来吗？我们问？老爸不住的点头，好啊！我们扶你慢慢起来！
　　我和姐姐一边一个驾起老爸，他几乎没有一点配合的能力，身体摇晃不定。小儿子说姥爷不怕，我教你走路！于是一周半的儿子在前面晃晃悠悠的走，我和姐姐驾着老爸一步一步向前移。妈妈鼓掌夸赞，杨宁真乖，杨宁姥爷更乖！哈哈哈哈，小儿子笑了，老爸笑了，我和姐姐落泪了！
　　日子就这样随着老爸的进步一天天好起来。因为我的弟弟他们工作不方便，我和姐姐妈妈就担起了老爸的护理重担。每天看着老爸一点点进步，看着我的小儿子一天天长大，我的心情豁达了很多。再不停的努力康复下，老爸自己能独立站起来走上一两步。老爸兴奋的神态就像我小儿子一样单纯。难道这就是映像回放？我是不是小时候也是像老爸这样，学走路，学说话，旁边爸妈紧张的护卫我？爸:我小时候是不是和您一样走路费劲，说话费劲？只见老爸眼里闪出的笑意很肯定。当我有时喂老爸吃饭，他嘴巴不听使唤总会掉饭菜，我就说你太浪费粮食了！可是脑海里即刻显像出爸妈喂我吃饭掉饭粒的镜头。哦！现在老爸需要我们照顾他，这就像是乌鸦反哺吧！
　　忙碌的时间显着过得很快。老爸整整熬过了一年时间。他可以自己吃饭，自己慢慢坐起来，自己可以走三间屋子的路途。只是走的脚步很慢！我小儿子两周岁了！可以跑跳，说话也利索了好多。有时我和妈妈做饭，就由小儿子陪老爸说话，他俩的交流是自顾自的，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然后哈哈大笑。我和妈妈也跟着无原因的笑。此刻甚至此生都好温馨！
　　平时弟弟们不忙了，都过来陪老爸说说话，聊聊他们的生意，聊聊他们的目标。老爸总是听的很认真，偶尔咧嘴笑个不停。都这样了还是惦记他们的生意。我们就这样一天天打发日子。老爸没有太大进步，我小儿子倒是进步很快！每天我给他俩讲故事，读古诗，唱歌。他俩一个智障的大孩子，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听的别提多认真了！我和妈妈对他们的奖励就是做他俩都喜欢吃的美食！
　　两年后的夏天，老爸的病情突然反复，很严重，我们全家又跌进了谷底，谁知这次老爸再也没能站起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我们一天天在揪心的流泪中度过时间。最后老爸还是静静的睡去了！
　　我把老爸的那双无力的手贴在脸上，他自动滑下来，我再次拿起放在我的头上，依旧是掉下来。这次老爸是真的不要我了！不管我了！更不能爱我了！我呆若木鸡，妈妈搂着我，小儿子搂着我。我喃喃的和小儿子说，我爸不要我了，嫌我不听话。小儿子哇的一声哭了，我也哀嚎起来。这一年我只有37岁。老爸陪我们三十余年，我仅仅报答他两年半时间。亏欠就这样烙在我的心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儿女欠亲恩！我的老爸刚刚六十岁就与我们了结了今世父女，父子，夫妻乃至爷孙之缘。我想问来世到底在哪？老爸会不会还能找到我？是不是还喜欢让我再做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