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 情 可 待 成 追 忆

飘逝斗笠

此 情 可 待 成 追 忆
文/邹德平

　　母亲走了整整一百天了，临终时未曾留下一句话，静静的走了，或许带着对我们无尽的眷恋走的！一想起有母亲在的 日子，往事就被裁成一段一段的，每个段落都与母亲有关；从此，每个日月里，都会有思念穿过时空的门楣，静静落在我思绪的心田。

　　————写在思母的时候

　　一

　　那时候，听母亲说过，父亲家里很穷很穷，爷爷去世的比较早，只有奶奶带着父亲和一个有智障的伯父生活，过着含辛茹苦的日子。奶奶是个淳朴而勤劳的人，但那个年月日子过得总是紧巴巴的，以致父亲过了男大当婚的黄金年纪。邻居介绍了，穷，没成；村里人也帮着讲，穷，不行！那时还不是外公的外公也帮着父亲说和，还是穷，没戏！最后把人盯急了，人家反问外公，你不是有女儿吗？一向脾气倔强的外公就真的做主了，后来，比父亲小6岁的母亲就嫁给了父亲。再后来，就有了我、二弟、三弟。

　　一直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感情是可以沁入心骨的，无论你走过多少沧桑，依然会鲜活如初，母亲和我走过的童年也是这样。在依稀的童年记忆中，我的家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住着我家还有二爷三爷家，奶奶说，我们家以前家境很富有的，有几十亩田地，开着米铺和当铺还有药铺，父亲至今还传承着祖传的民间单方，后来在文革的时候被抄家而家道中落了。小时候，母亲在生产队里上工早出晚归的，我就像个散养的小鸡仔，喜欢穿着大伯的倒跟布鞋四处乱蹦跶，一天总是把四合院寻个遍，一会到二爷家的马厩房里去拽拽马尾巴，一会到三爷家把他炸爆米花机子在炉子里放上点石子摇几圈------，白天的日子很快在我的快乐淘气中很快度过了。可到了晚上，日子不好过了，二奶奶来告状，说马的脾气不好，会拿蹶子踢人的，一会儿，三奶奶也来了，问我是不是在三爷爆米花的炉子里放石子了？最终，没逃得过母亲的一顿责骂：小炮子子！我似懂非懂的听着呵斥，不敢吱声。

　　以后的日子就不怎么太好过了，“散养”的我变成了“关养”，奶奶和母亲一出去的时候，立刻就把我锁在屋里，免得在四合院里“惹事生非”。 那时我家的房子窗户很小的，屋里不是怎么透亮的，阴天的时候几乎有点黑，而此时在屋里的我更是显得烦躁和无奈。猛然间我心头一震，我在无意间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红灯记》剧照年画，李玉河举着红灯大义凛然，李铁梅托着长辫怒目圆睁，特别是日本鬼子鸠山挥着东洋刀凶神恶煞，一个个好像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那时心里恐惧极了，于是拿起门后父亲用来撬石头的铁钎砸着门，嘴里竟然喊出让母亲经常说起就发笑的”救命“二字来。此后，我有点害怕母亲了，但我更害怕母亲把我锁进屋里。

　　二

　　我们兄弟三个是每隔三年而出生的，仿佛是母亲计划好的，我六岁时，二弟三岁，三弟才出生。我不知道我在婴儿期吃的是啥，当我看到母亲用奶糕熬成糊在喂三弟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的馋极了，真想上前也吃上一口！那时没有进口奶粉和营养米粉，奶糕也是紧缺的，所以就算母亲看出我的馋样，在三弟没吃饱的情况下，她也是极具吝啬的。哎，没办法，母亲和我说，你大他小啊！终于有一天我得到机会了，母亲正在喂三弟吃饭，小姨来叫母亲回外公家有点事，于是，母亲把铁瓷碗往我眼前一放，跟我说了一声，你来喂一下弟弟，于是就和小姨匆匆的走了。喂弟弟？我首先喂起了自己，一勺一勺的吞咽着，那叫一个开怀啊！这时，让旁边的二弟看到这一幕了，他也踱步而来，站在我面前，那小心思可想而知。怎么办呢？我只好挖起一勺刚想去喂他，想了想，我又放在自己嘴里吸了大半，才送到他嘴里。他呡了呡，咽了咽，不够也不走，甚至想从我手里把铁挑子拿到他手里，我一气之下，把铁瓷碗里的奶糕全部吃下，然后把空碗和铁勺放在二弟手中，二弟哭了，奶糕没有了，三弟这时也哭起来，因他根本没吃到！我是不怕他们告状的，因为二弟那时语迟，有话说不出，三弟更不用说了，他是有话不会说。但最后事情还是败露了，我那有智障的大伯不知从哪来的灵性，一语就道破天机，结果是母亲那特有的呵斥又在耳边响起：小炮子子！我还是在有精无神的听着，此时，我想睡觉了。

　　三

　　一觉醒来，我的少年季节来了，母亲和我说，今天是你上学的日子，说完就给我背上她用花布块拼凑缝补起来的书包。文具盒是她在大队医疗站要来的装“青霉素注射液”的包装纸盒，再放上小姨送我的两只非长似短铅笔头，我的学习用品就这么一应齐全了。" a o e i u------"这头晕拼音字母，上学的日子头真要大了，晕得连以前吃的美味奶糕都要回吐出来。回来我问母亲，上学干什么事的啊？母亲道理很简单：识字、识数！我也想的简单，学校没有家里舒坦自在。

　　期末了，我居然还得了张”三好学生“奖状 ，四十几个学生的班级也就三四个人。我乐滋滋的把奖状拿回家里，急着找母亲要图钉把我的奖状给挂上，母亲说等晚上你爸爸回来叫他弄，父亲那时在大队里开手扶拖拉机，天天早出晚归的。我一直等到晚饭吃过了父亲还没回来，我又去找母亲帮我把奖状挂起来，母亲正在灶前洗碗，她叫我把奖状拿来，我兴冲冲把奖状拿到她跟前，她很利落的在饭锅里用手抠出几粒饭粒，放在我奖状的背面，走到我睡觉的那面墙前，用手啪啪一拍，奖状牢牢的粘住了，在幽幽的灯管下我洋洋自得的看着记得还有点小陶醉，不知怎的，总觉得奖状上面还留有母亲洗碗时水渍。哎，我的奖状哟！难道我的奖状真的是母亲用米粒和她的双手给拍出来吗？我就这么简单的想着，现在看来，我那时所思考的问题还真有点深度和高度呢。

　　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时光荏苒到我上初中的年纪，人是茁壮成长了，而学习成绩日落千丈了。还是”a o e i u------"，这回变成英语了，头搞得更晕了。新出道的英语老师那上课时的歇斯底里，实在让人即烦又怕，吃过她教鞭苦头的人整整可以分成两个组，特别以男生居多。吃过她两遍苦甚至多遍苦的同学大有人在，我也在其中之列。一日，母亲发现我臂膀上的红道道，问我是不是和人打架了，我不敢说被英语老师打了，便在闪烁其词，母亲心疼的找邻居要来药膏帮我涂上，我知道，我疼在皮肉，母亲痛在心里！“小炮子子”下回再和人打架没人管你！这回母亲在心疼的责骂着，我却在认真的听着！心早已飞出了母亲话语之外。

　　成长的每一步路上，每个段落都与母亲有关；笔怎么写也写不完，那么，在每个日月里，我都会有思念穿过时空的门楣，静静落在我思绪的心田，让此情可待成追忆！

　　

岳子云

真情满满，文字质朴。好敬请附作者简介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