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短篇小说：秘方

张丽宇

银柱想分家，确切地说，是他媳妇想分家。她一个劲跟银柱絮叨：你看村里谁家娶媳妇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分家？银柱耳根子软，就去找爹，期期艾艾地说了。　　爹很痛快，“行，也是时候了。”于是，爹把该分的都分给金柱、银柱弟兄俩。分到最后只剩下两个饭店，村南的是老店，村北的是新开的。爹一直在老店坐镇掌勺，新店由金柱掌勺。老店挨着一条大路，人来人往，已有了固定的顾客群，生意红火。新店位置偏，食客还不多。该怎么分呢？　　银柱想要老店，媳妇早跟他谈过了，非要老店不可。他吞吞吐吐说了这个意思，爹一瞪眼说：“那咋行！”金柱就在跟前，却说：“行啊，银柱要老店，我就要新的。”爹看了他一眼，“你想好了，和你媳妇商量好了？”“嗯，就这么定了吧。”金柱答得很干脆。　　银柱乐滋滋掌管了老店。爹告诉他：“我只给你掌勺头一个月，你好好学，以后我就甩手不管了。你哥已经学了我的手艺，你们俩的店以后是赚是赔，都是你们自己的事。”银柱连忙答应。　　银柱跟着爹学做菜。爹的手艺十里八乡都叫好，特别是一道“黏糊鸡”。炖料里加了从山上采来的果子，炖出来黏黏糊糊，酥且香，食客们大都是奔这鸡来的。银柱脑子精，很快就学会了。一个月后，爹解下围裙，径自走了。银柱既是老板，又是大厨。　　两个月后，银柱郁闷地发现，来吃饭的人比爹在的时候明显少了。有客人说：你做的黏糊鸡比你爹做的差远了。怎么会呢？这可是爹手把手教的，他第一次做出来的鸡，爹品尝后也是认可的。银柱还听说，金柱那边的客人多了起来，每到饭点就人来人往。银柱媳妇说：“你爹不会是留了一手，把秘方给了老大。”银柱白了她一眼，“瞎说！”　　门前日渐冷落，银柱也起了怀疑。他去找爹，绕了很大的圈子才把话问明白。爹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你说啥，我另外有秘方，给了老大，不给你？”　　银柱不敢吭声，父子相对无语。过了好一会儿，爹才开口道：“走，咱到老大店里看看他怎样炖鸡。”　　在村北那家店，银柱和爹看着金柱先炖好一锅鸡，然后爹让银柱掌勺，也炖了一锅，一起端出去让客人们尝。客人们都说：“这两锅鸡味道差不多，分不出上下。”正好有客人曾在银柱那里吃过，这时高声说：“银柱啊，你在这炖的可比你在自家店里炖的好吃多了。”　　银柱想不通，难道来了这家店，自己的手艺就不自觉地提高了？他跟着爹回到厨房，爹抽了一会儿闷烟才说：“你哥用的食材都是最好的。别的不说，只说油和鸡，你哥用的花生油是自家榨的，鸡都是上门收的草鸡，必须是羽毛鲜亮的才要。你呢，油是从小贩那进的，鸡是只要便宜就买。我还听说邻村奎山婶子的鸡瘟了，马上就要死了，你却收购了来，有这事吗？”　　银柱低着头任凭数落，爹却突然口风一转，“不过说到秘方，我还真有一个没传给你。”　　银柱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爹找来笔，在烟盒上写了几下子，“这就是，拿去吧。”　　爹的字龙飞凤舞，银柱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心要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