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管道升的真情告白

万卷纵横眼欲枯

      在元代，有这么一对夫妻，可以说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被后人称之为神仙眷属。他们就是赵孟頫和管道升。
      赵孟頫字子昂，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十一世孙。他虽然出身高贵，却生不逢时，少年时就经历了国家败落，父亲早亡，家境艰难的痛苦。宋亡之后，元世祖忽必烈“搜访遗逸于江南”，赵孟頫被推荐给朝廷，忽必烈见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惊呼为“神仙中人”。从此，赵孟頫在元朝为官，仕途顺遂，一路青云。
      赵孟頫的才艺绝世无双：他的诗词文章都写得绝妙，他的诗歌开启了元诗的新风；他是著名画家，是开创元代绘画风气的宗师；最出色的还是他的书法，他的书法被称为元朝第一，世称“赵体”，因而他和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
      管道升，字仲姬，是元代著名的女书法家、画家和诗人。她的山水画、佛像画，还有《秋深贴》等书法作品，都是现在的传世国宝。
      管道升28岁时嫁给了赵孟頫，无论是品貌还是才情，二人都可以说是琴瑟和谐，相得益彰。所以，婚后的生活自然是分外和美。
      这样的日子转眼间就是二十年，官运亨通的赵孟頫起了纳妾的心思。在古代社会，达官贵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才子名士更是纳妾成风。或许是在别人的怂恿之下，也或许是对年龄渐长的管道升产生了审美疲劳，赵孟頫想要纳妾了。他当然可以不必经过谁的同意就直接娶一个姑娘回来，但毕竟是二十年的恩爱夫妻，毕竟当初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他想征得妻子的同意。可是，这番话却说不出口来。他想了一个属于文人的办法：他写了一张纸条给管道升，来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管道升看着丈夫教人送来的诗笺，上面是一首小词：

      我学士，尔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也无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

      意思是说，我为学士，你是夫人。陶学士娶了叫桃叶、桃根的两个小妾，苏学士也有朝云、暮云两个小妾。我便多娶几个姬妾也不过分，你已经40多岁了，只管占住正房元配的位子就行。
      管道升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虽然面色平静如常，内心却感到彻骨的伤痛，想想他当初说过的话：“娶妻不求貌，只求才；若空有如花似月之貌，言语乏味，志趣低俗，如何携手共白首？”可如今，当自己年老色衰之后，他却想娶个如花似月的小妾了，再也不顾什么“言语乏味，志趣低俗”了。
      尽管管道升心中的酸楚难以言表，但她毕竟不是平常女子，既不会大哭大闹，也不会寻死觅活。她只是默默地来到桌案前，铺纸研墨，写下了一首《我侬词》，送到了丈夫的书斋。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其实，这时的赵孟頫心中本就七上八下，见了这首情真意切的小词，往日的万般恩爱一齐涌上心头，顿时对自己生出这样的的念头懊悔不已。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纵有倾国倾城之貌，美色又如何能相伴一生。他真正明白了，夫妻之间，最珍贵的，是那份心意相通的温情！
      于是，赵孟頫马上到管道升那里去赔罪，再也不提纳妾之事。
      那天，他们把这两张字笺工整地誊写下来，装裱起来，挂在案旁，常常作为笑话来说。从此，二人之间再也没有生出嫌隙。
      有人说，这首《我侬词》挽救了一份爱情，挽救了一桩美满的婚姻。其实，与其说是一首词感动了赵孟頫，不如说是夫妻二人的几十年的相濡以沫，相知相守的真情，让赵孟頫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