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秋月第四十二章

林本

第四十二章
作品名称：音坛谍影      作者：晓林      发布时间：2021-02-19 02:47:58      字数：3662
　　第二天清早。
　　
　　昏沉一宿的甘粕正彦醒来，自个儿急忙的处置了芳子的遗体，收拾好房间，便若无其事的去上班，悄悄的进入他的“满映”理事长办公室，顺手把门锁上。尔后，点燃一支烟，神情不安的来回走渡，死捏着人丹胡，两眼发直的思闷着。
　　
　　他定了定神，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扯出信笺，颤抖的写诉他的尽忠遗言。刚要检看一遍，听有敲门声，他急忙收起信笺，放进抽屉里，整理一下衣装，把门打开。
　　
　　“噢！早晨好，甘粕正彦先生。”面带肃然的映画研究所所长赤川幸一，进室问安。
　　
　　跟随后面的放映课长大古隆，和作家长谷川，都一一默默的，向甘粕正彦鞠身请安，看那样子都强打精神。
　　
　　甘粕正彦只是点点头，把各位让进后，坐在他的转椅上；再不象往常那样盛气凌人的架势，而是变得温静平和。但从他镜后的，那阴深而鄙夷的眼色里，看出他内心忐忑不安的神态。他下意识的把银丝眼镜向上推了推，朝在座的同僚望了望；一个个面容呆缩，神色灰然，不止一泄。都对日本战败投降的事，知而不宣，好象期盼于他。此时，他真想振言昂词，鄙视斥驳一番。可那敲响的丧钟，令他神气丧无。他只好打个“咳”声，强作精神说：
　　
　　“呕，都来了。呕咦，不要丧气吗。”
　　
　　“哦，你看，我们都来在一起吧，甘粕正彦先生。”赤川幸一强抿笑着脸说，“就都住在您这儿，好吗？”
　　
　　“喔？都住我这儿？”甘粕正彦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一皱眉头，心里犯寻思，“他们这是。。。。想看住我？”可又不好拒绝，只好应允，“那就都住我这吧，哦，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哈！”
　　
　　他暗中庆幸：
　　
　　“哎，得回我事先收拾停当，没露遗迹呀。不然。。。。”
　　
　　
　　
　　事隔几天。
　　
　　在8月21日的清早。甘粕正彦规整的穿好了协和服，默默无声的，自个儿悄悄的走出寓宅。
　　
　　他走进办公室，去趟厕所后，静静地回坐在转椅上，倒杯清茶。然后，拿起信笺，匆匆地写上几个字，点上一支烟，猛劲地吸了几口，扔入烟碟后，他轻轻地端起茶杯，一口饮尽，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没有多久，只哼呼一声，就再也没起来。
　　
　　待到赤川幸一等人来到时，瞧甘粕正彦一动不动的瘫倒在椅背上，又见桌上的信笺写着：
　　
　　“一场大赌博，输得精光。”
　　
　　近前一看，他人已没有气息，几个人顿时慌了神儿。再看虚掩的抽屉里，还有一纸笺。拿出一看，是张遗书。上面斜斜拉拉的写满字迹：
　　
　　“。。。。愧对于未能以鲜血染红日本战刀而尽忠，因而自尽。。。”
　　
　　不难看出，这个效忠日本天皇，两手沾满中日两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在临终时，不得不承认这场“圣战”是“一场大赌博，输得精光。”
　　
　　这就是邪恶的归宿，侵略者的下场。
　　
　　
　　
　　而溥仪呢？
　　
　　这个冕冠“满洲帝国”的皇帝，早在紫禁城就立下壮言：
　　
　　“恢复祖业”，“要太平召回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满指望靠日本人的势力，坐稳“满洲帝国”皇位，吹响恢复清王朝的号角。而到头来，只不过是日本人的一支手杖。他忍气吞声，韬光养晦，窥测时机，学越王之卧薪尝胆；凭栏赏月，摇琴听乐；只盼残月归满，再蹬金銮。
　　
　　可太平洋战争的一声炮响，惊破了他的梦幻。虽然，身边有贴树皮般的御用挂吉冈监视，可他还是从内宫卧室的收音机里，听到日本战败的噩耗，他胆战心惊，神慌志丧，孤独的忧闷在内宫里。
　　
　　他多么想找个知心人，说说心里话呀。瘦长虚弱的身躯，颤颤抖抖地依在内宫走廊的墙壁上，两眼呆望着，贵妃谭玉龄的卧室，傻怔怔的愣着。好象他心爱的玉龄又浮现眼前。他义愤心寒，怀疑她过早的死去，是日本人吉冈所害，而无力可为。
　　
　　凄泠和孤悲，致使他寄伏于求经拜佛，以得心灵上的安慰。于是乎，他跪在佛龛前上香、卜挂，口中絮叨：
　　
　　“我是困龙受灾，等到灾难一满就要上天了。求菩萨保佑早日脱难。”
　　
　　念叨着，一把抓起挂签，“哗！”地甩在地上。几翻过把，才求得个“上吉”头签，他癫狂的检起，一屁服坐定，闭上两眼，念念有词：
　　
　　“观世音显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朦胧中见那香烟袅袅处，一端庄美妙女子头顶红花，飘逸迩来；犹如一枝池塘里的荷花，高傲而清雅的婷立在眼前。他惊愕地睁亮了眼睛，心中幻呼：
　　
　　“哦！这不是我的婉容皇后吗？”
　　
　　他含泪吟声：
　　
　　“婉容啊，婉容，何知今日我之苦也。”
　　
　　两眼发直的瞅着，只瞧她纤指一挥，展现“心经”二字。他蓦然想起和婉容在一起时，常和她一起读《心经》的情景；在她那病榻上，我陪伴在旁，娇容说经，卿卿我我，留恋至今，呼曰：
　　
　　“哎，伤悔晚矣！”
　　
　　他眨了眨眼，抬头望去，空中只留一缕青烟，在遥遥直上，吓得他痴呆呆地瘫卧在地。
　　
　　醒觉后，才知是自己一时意念的虚幻。不过这种”灵验“，至使溥仪神魂颠倒，拜佛求灵不止。
　　
　　然而，佛主并没有保住这“困龙”的安灵。当苏军空投的炸弹，暴响在宫内府大门时，溥仪被吓得魂惊胆破。在关东军的挟押下，随从内宫、臣僚，北逃到大栗子沟。
　　
　　于1945年8月18日凌晨，溥仪就在这祖业之地——大栗子沟，宣召退位。结束了他梦复祖业的傀儡生涯。
　　
　　“满洲国”这个维持不足十四年的傀儡王朝，也就此宣告垮台。
　
　　八月的天，秋高气爽。
　　
　　傍晚，林剑秋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悬空的秋月，思绪万千：
　　
　　“咳！这圆圆的明月啊，总算盼来了。小鬼子垮台了，亡国奴的日子熬过去了。”
　　
　　他不止露出可心的笑容。
　　
　　回味过去，在那禁锢难奈的日子里，七君子聚会，说拉弹唱，解愁消闷。为演奏民族音乐，四处奔波寻唱片，抄谱编演；巧妙进入放送局，组建“熏风音乐会”；智斗、夺播，把一曲曲的民族音乐，演播传扬东南亚。想到这，林剑秋的眼波里流露出欣慰的笑意；而当那为溥仪皇帝演奏的一幕浮现时，他的眼角里，又不止流落出怜悯的哀叹。
　　
　　回首曾经的伙伴：懂琛、朱旭、王乐天、王平、周畅、景玉明的可爱形象，好象活灵活现在眼前。可今天，随着“熏风音乐会”的解体，一个个都离开了。林剑秋忆想联联，心中一阵酸楚，怀感的泪珠夺框而出，滴滴打入他的心田，不舍这难忘的友情。
　　
　　“唉！都为盼这满圆的秋月。”
　　
　　林剑秋擦了擦泪迹，举头望月，心情敞亮而忧怀。
　　
　　又想起和懂琛相处的日子：跟上井、孙野的斗智，去南京送高岩，甩开孙野送情报，都历历在目。使他这朦胧的爱国之心，有了新的启蒙。林剑秋意识到这里，好象有了新的奔头，浑身充满了力量，信心十足的盼望着。
　　
　　他点上支烟，凝望着秋月，喷出一缕烟雾。看着它飘去空中，象一朵彩云奔向秋月。
　　
　　“呕？”他意幻着呼念：
　　
　　“好一个彩云追月啊！”
　　
　　瞬时，脑海里浮响起《彩云追月》乐曲，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来，默默地沉思，他悠然想起了思念已久的林来香小姐；这个天真、伶俐、秀气可爱的日本姑娘，给他带来了初恋的欢欣，犹如一杯清水，润浴心肠。那离别的信语啊，更叫他心碎情伤。
　　
　　“别了！永久的怀念。”
　　
　　他呼叙着，把烟蒂扔向空中。
　　
　　“剑秋啊！快回来，懂琛来电话了。”
　　
　　妈妈的呼唤声，打断了他迷恋的思路。听懂琛打来的电话，他心里一惊，赶忙回到屋里。
　　
　　懂琛在电话里，用联系暗语通知他，明天在老地方约见。
　　
　　
　　
　　第二天傍晚，林剑秋按约，在杏花屯“春来”酒馆会见了懂琛。
　　
　　“哎。剑秋啊，告诉你一个特好消息，组织上派你去延安学习。”
　　
　　懂琛春光满面，用喜悦的眼光注视着林剑秋。
　　
　　“啊！组织上派我去延安学习？”林剑秋惊疑的睁亮了眼睛，不敢置信，“是真的吗？”
　　
　　“嗨！真的，这是已定下来的事了。”懂琛认真的说，“我都为你高兴，你要知道，延安那可是革命胜地呀。谁不想去呀？我都没去上。”
　　
　　“可那怎么会让我去呢？”林剑秋惊喜而疑惑的问道。
　　
　　“嘿，你小子算占便宜了。”懂琛瞟一眼林剑秋，撇着嘴，说出了原由，“那是组织上考虑你精通音乐；即能指挥又能编曲的，延安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呢。何况，你本人也表现的很优秀啊。”
　　
　　“啊！是这样。”林剑秋喜出望外的点点头，“我真得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和厚爱呀。”
　　
　　“哎，那你算说对了。”懂琛瞅瞅林剑秋，把酒斟满，“你小子是真有福分呐。”
　　
　　“嗨！我这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哦。”林剑秋嬉笑的说着，把酒擎起，“说起来，要是没有你的关注和推荐，也不会有我的今天呐。来，我敬谢你一杯。”
　　
　　“哈哈！”
　　
　　俩人一同饮尽。
　　
　　“不过时间很紧迫，”懂琛撂下酒杯说，“明早，上边就派人去送你，地点在火车站。你抓紧点，回去收拾收拾吧。”
　　
　　说完，俩人辞别。
　　
　　
　　
　　林剑秋回到家里，兴奋地把懂琛说组织上派他去延安的事，说给了母亲和妻子。母亲是个有见识，又开明的人。听了，非但没有阻拦，反倒鼓励他说：
　　
　　“哎，可也好，你出去也该闯荡闯荡，守在家能有个啥出息呀？眼下，‘伪满’也垮台了，这世道，说不上是个啥样子呢，你要是走出去，兴许会奔出个出路来。何况，还是懂琛他们组织派去的，有啥信不过的呢？我看行，去吧。”
　　
　　母亲的一番话，说得妻子，在傍无话可言。
　　
　　当晚，母亲和妻子一起，给林剑秋的行装收拾停当。而林剑秋也没有安然等闲，他知道此次去延安，非同一般，必得带一些可用的音乐书籍和乐谱。他到书房折腾一宿，把所需要的书籍、物品，打理成包，装在皮包里。之后，他安静的坐了下来，仔细的琢磨着，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突而，蓦然想起，还没有把艺女花月英所唱的，这带有东北地方风味的曲调整理好。于是，他急忙去了书房，把那本记编的曲谱找了出来，又一番整理。这才静心的点了支烟，此时，他兴致的感念：
　　
　　“真是有幸，我要把它带到延安去，作为献礼。以表心意。”
　　
　　眼前好象幻现出，花月英那俊俏的身影，随着这优美的曲调欢唱着，来到了延安。

蒋敬华

即使远方很远，也要探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