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昌江，与儿子一起看海(组诗)

赵华奎

在昌江，与儿子一起看海(组诗)
文/赵华奎

◇棋子湾

儿子站在地球仪前
挥手指点自己的江山
小食指左挪右移，最终戳向海南
我低头，看见了小小的棋子湾

我试图看清他的海。而我看到的
都是光滑的礁石、浮晃的人影
和深浅不一的脚印
已找不到棋子，用来摆一盘黑白阵形

与儿子，披挂上阵，演一回父子兵
与自己，扮相无以回味的人生

◇昌化港畔

陪儿子到海边写生，我背画板，他背琴
晨光刚刚冒出水面，一笔勾出我们的身影

昌化港畔，老渔民比太阳起得还早
他已抽完两筒水烟，望海，在等人世开睑

我支起采海的目光，儿子摆好摘光之姿
一个素描故人旧事，一个素描青春未来

间或，听儿子用六弦琴弹奏大海
弹我们彼此不愿说出口的爱

◇在昌化大岭望江入海

海拔越低之处，岭就越挺拔越高大
我拿年岁比对大岭，越比就越心疼

昌化江一路唱到海边，一躬身，入海了
我站在岭上，一眼望见它在冲积，溶解
但我怎么也望不见自己命运的边缘

沉淀到景色里的人，醒得都很迟顿
甚至，甘心被山海埋掉自己的身世和名分

不知不觉，儿子已长得和我一般高
他就与我并肩而立
分明是一个年少的我

◇在海尾村

一提到尾巴，老渔人的心就颤巍巍地
忧日月将尽，村子佝偻，一直低下去
低过一场毫无声势的潮水

船老桨衰之后，需歇下来
给村子一个满意的交代，尔后饮晨光
饮夕阳，饮屋顶上不肯走散的炊烟

红树林虽稀，还能环抱老船的残体
但抱不动整个海尾村
和那些出海的儿子，难以扯乱的乡思

一张张理好的渔网
就挂在靠海的屋檐前、树枝上
每一口网眼，都在巴巴地张望
2018.0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