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雨稠凄凄滴圆荷 波寒烟翠雨早晴

  我怀着意冷苍凉的幻想，回避着难堪而冰封的温情，奚落嘲弄地发愿着。我希望能解放了寂寞，亢奋心弦，而不再在生活的风雨中被羞辱汗颜。

 我感觉到柔情浓浓时，就不会有涩涩的酸楚。我百感交集时，也常会抛弃心中的些许凄凉。我也知道，要想彻底解除心中隐痛的契约，是件艰难的事情。这是因为，即使是聪慧情热的人，有时也会悲愤异常。我泅染浓稠的柔弱里，或是迷茫的眼光中，都充满着生活的艰辛。我在生活的冷烫凉拌中，很容易得到满足。我满足的新鲜分量中，有着许多的无奈和悲哀。

  在生活的光波流动中，也有满面春风的邀请。生活尽情地挑逗，有时会捉弄着我，让人感到羞愧。我还会遇到：笑眯眯的轻蔑、心急火燎的搭讪、颇有风情的抓痛等等。这些生活，也都在逐渐地或是急促地影响着我。我想在生活中，既然有许多的凄哀愁情，也应该有些许的救星。所以我不断地在相聚中，潇洒的承诺着；在谈笑闲憩中，不断地秀丽清新着自己的神气。

  下雨后的艳阳，是天空无辜的笑脸。我也追逐过永恒，并且承诺过永远，试图让时间去考验。我不蔓不枝的脚步，在风尘仆仆中，却使许多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我不曾想拥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矜持，或是帶着哲人的沉思。我只想在沮丧中超拔自己而已。我装聋作哑地在人群中周旋着，热辣辣的目光中，却充满着露骨的对普通生活的憧憬。

  我如果仅仅在累赘的卑微处，那么无望的心，就只会旧燕空悲。我因此也会感觉得到，生活凝聚了太多的阴湿晦暗而沉重。那么我就只能，带着忧郁的目光，飘拂着几缕黑发，写着没有灵魂的文字，永远沉浸在烦躁不安的境地里。即使是负才英迈，秉性疏狂，在响彻尘世的嘈杂声中，别人也茫然不知我的真实意图。那么我酝酿的高尚情绪，也只能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淡淡的幽香。我常常称赏的青松寒更茂，黄鹄苦能甘，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我总盼望着明珠还浦，不作碎玉埋尘；落叶归根，无复浮萍逐浪。我在追悔前非中，承顺颜色，趋侯意旨；或是搬说是非后，祈愿过而能改。还有许多的事情，我只能行之梦寐，香愿难迟。但是我遇事，不会附会其说，脱空无实。从这一点来说，我亦曾见，许多明哲被迷。我常思文士多赝鼎，佳人徒虚名。我常见年少有才多浮露，深藏若虚鲜有闻。

因为生活的琐事会使人郁积成疾，我于是学会了倾泻于沉吟，借此来透彻灰暗的心。我面对艳丽娇慵，或是无力的蔷薇卧晓枝，有时也会无动于衷。因为我看惯了春花带雨。天气晴好时，我也会媚活放浪，眼波迷离。我想让秀发增添光彩，不再默默地守候窗台。别徘徊，莫伤怀，青春不再；我欲把心门打开，走出来，看繁世精彩。

  接受了教育，就能规范我的脚步。我真情下的陶然自乐，却需要心心相印作为支撑。我历经过苦涩伤心；伤心尽头的光亮，暗香流溢地倾散着，温婉催人。而它又静穆如神，浓烈似酒，使我越发心旌摇曳。这时我被华光映衬的灵魂，汗腻而发涩，心潮狂动的清泉悄然而滋润。我在梦牵魂萦的等待里，在花香掬月夜，会把所有的兰心慧质，都付之于挑灯剪烛，焚香论诗词。

  我常把翘首卓立的“毛诗五经”，次第而读。我唯恐宾朋酬酢，致妨静业。于是我常隐贱名，寻幽僻寓所，松影临窗之境。我朝夕祗领清诲，弃讥诮倩笔，和浊咏污目之词，不断地鉴赏着字画之柔妍，诗词清丽之精妙。我慨叹精品不可谵妄，佳肴岂能数落？我有时也有了鹅行鸭步，揶揄而无以言说的蛊动。这些往往又颐指气使，使我手脚忙乱，而一时不得生活的要领。这可能是我迷雾的青春中，蓬勃爆发的自尊心里，还有愚昧落后的迷惑人的印记。于是在我通俗的生活中，也就自然地渗透着一股落拓不平了。

  我在生活的琐屑中，虽然也有娇嫩而红嫣嫣的脸，但是常常睡眼惺忪，眼皮落幕。我曾看见许多人边走边远，当惊雷滚过天宇时，他们却早已淡化成了线条。我总觉得在惊惧的环境里，渗透着无尽的忧郁和伤感。我在修炼多年的折磨中，心灵细密的跳动着，一些莫名的灵醒地颤抖总会牵扯在心头。

  我有时会把话越说越细，却让身边的人越走越远。我会情动于中，发于言，形诸声。我要让自己特殊边缘地带的生命，悄然而卑微地绽放，淋漓尽致地挥洒。我从颓丧无望中自拔，有时温文尔雅得出人意料。我知道自己惨痛的生命里的艺术的泥潭，早已被污浊所侵蚀。但是，我泪光晶莹的双眼，浓烈而好奇。我要用不和谐的沉重之心，去历经风花雪月的世界。

  我在生活中，有时会自营私橐，罔顾芸生。我会受宠则娇，失宠则怨。我默看古迹苍然，踪影疏阔，堪叹世风。我静待晚霞燃尽，被沦落风尘，时而忍俊不俊。我原谅宽容，情愫垂怜，也曾挥挥手告别，凑拢的红唇。我欲脱掉艰难与受屈的焦躁，让敬佩眨眨眼，散醉雅静于清风里。

人们酸酸的鄙夷里，却往往有我真诚的苦恋穷思。我也会借此，躲闪着别人的摇舌生花。在宝蓝夜风里，有温情地抚弄，我只无声地欣赏着，骄傲的玫瑰嫣红。玫瑰在暗香流影里，虽然浓丽不媚，却异常菲薄得不堪负重。在寒彻透骨的水月痕里，我也曾苦心地追寻过亵渎的感情投注。我在揪心地失望后，虽然虚弱不堪，却始终坚强地抵御着垂涎欲滴的再次诱惑。我看见过被侮辱的星月变得黯淡，在低贱中沉默着。我无以申辩的梦靥，斡旋在许多的隐私中，如花蔫叶卷。

夏夜在我轻松的胸臆中盘绕，收拾着忽明忽暗的灯火。我想与其悔之于终，何如慎之于始。我盼望能优雅避世，谢绝繁华，遂能朝夕资益。我想在悠悠林下，修得宁静自持、端庄自好、处己恒严、博心励志。可是自古风尘多凄惶，穷迹可伤，我只能略窥寒影，孤眠在纱帐。

  我常常回忆离别愁怀，天河秋夕，寄诗以消闷，托词以致思。我曾写下天籁无声、清风淅淅、花木阴浓、盆景砌叠等等。我知道行走的红尘攘攘，余音清扬，沁人情性。有时我也悄悄地问自己，何来相思恨？我常致己嘱，盈盈泪眼凄凉态。我因何事而虚惊，打断了风流佳兴？我盼望着慧眼能常窥苦海，婆心也欲渡恒河，缘法辐辏。我不想在魂迷意变中，徒贻后悔。我的愁魔笔墨，倶已成为心中的孽障。何时我能欣赏到，水浴莲花、清新俊逸、柳嫩花柔、飞舞俊拔、风雨怡然？

  人各有志，各尽其心。有人知文墨，善丹青，有凌云志，容貌翘楚，只可惜愁肠百结，满怀怨苦，日增惆怅。我愁闷倚阑干，待月时，心中也凄凉不堪。都说青眼识贤良，到头来我自己却流落他乡，难思量。我既饶酸风，又哪来苦况？我只安于烟瘴地，不轸民命，羞随红杏，冲寒坠粉，度日训蒙，临笔含泪。我讶红杏之方妍，叹寒梅已谢，怅惘中旧思更添。愁怀逐云远，我独自在小窗下掩泪。

  孤村亭草里，落英未尽。千秋庭院，却画堂人静，我渐觉成衰晚。炙热皱眉痕，悠游乡，看寒枝旧芳，或者霓裳淡妆，我忧绪更难当。回想画梁时拂歌尘散，现在我又来清声，寥廓苍茫，思入云寒，依稀笛声更是惊峰峦。我梦觉青峰送，沧海尽成空。春色日暮里，雨稠滴圆荷，我却只感觉凄凄无数。我凝睇遥认，只见长空黯淡，雨恨云愁两牵萦。

  大江北岸，我西寻翠岭。天柱残艳独秀园，等闲冰姿玉态写天真。我相思情意深，只见波寒烟翠。我感觉芳草失斜阳，入愁肠，都因风景伤。堪无留意，只是我悠悠不寐地。我低首看坠叶飘香，月华无计相廻避。我也屈指思寻，徒劳心力，都是浮名所牵系。我的寂寞凭谁诉，满目乱花与狂絮，何时随风都归去？我看关河萧索，攒眉千度细思量，聚散更是难预期。我曾登山傍水凝眸，在消黯的华光里，又忆起别情依依。慵觑虚度，蕣华换，葭苇萧萧风淅淅，我慨叹岁月皆瞬息。我触疏窗，灯摇曳，畅想着美景晴天，攲枕梦难继。我的千心悔绪，咫尺千里。

  时代风尚所趋，如一泓清浅奔流川，我慨叹凌轹的迷世。我在缠绵儇薄中，体会到了生活深寓的清凉。我也想有意地渲染生活的韵味，化婉约凄惨为慷慨，于诙谐中见狂狷。我敲音在弦外，欲薰沐于往哲，涵咏于时贤。

  皖江乡间夜，重叠暮山翠。田间气爽，繁花雅致，我几回良宵通旦地畅饮，诮恼伴情悰。我听残蝉噪晚，吟赏烟霞，看蓼烟疏淡，在霁霭霏微中，又送残阳去。飞云暗淡夕阴闲，旧游又如梦，我只把愁颜记书中。我暗念斗草踏青时，珠翠纵横。那时我在苇村山驿，狂踪迹，无穷闲花却都是繁春。

我看楼前颜色非长久，缭墻重院，日长风静。香艳花影虽多媚，但波急路尘轻，我觉得世间无物若情浓。我苦恨山水阻隔多从容，酒醒梦断，看花谢月朦胧，素色溶漾，泊烟煮春暝。我期望佳信似江潮，飞破日日夕夕。我远眺断云、孤鹜、青山，近思庭轩乍暖，飘尽寒梅。

等闲离别，落花风雨，明月泣露，望天涯，我寄彩笺，写尽紫薇、朱槿花残。鸿雁多惆怅，月朦胧而后明，我梦频惊，只是徒添了许多的憔悴。在淡蕊向晓、明媚琼萼、琤琮歌韵里，我思念昔日的绿风微暖阶畔草，陌花香茵惹朝云。我盼望雨早晴，芳意妆成，掩雾凝纤尘，看郊绿滴脆，珠帘隔燕。

我日耽风雅，无念自己写下素事篇章。每援笔饰笺，辄劳悬怀，命蹇如斯，殊觉赧颜。我在此只是淡写生活旋律。我非倩人，亦无蓝本，信步观场，稍散郁滞，慨当以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