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主题曲之我只在乎你

爱情小说 | 羽佳一鸣

本文属于笔者《爱的主题曲》长篇言情系列,是一部以现代爱情为主线的叙事言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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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满眼酸涩(六)

爱的主题曲之我只在乎你 by 羽佳一鸣

2021-6-23 19:28

四月份的大河沿,正值青草吐芬芳、嫩絮上枝头,还有竞相绽放的荠菜、野堇菜、苦荬菜、蒲公英、连翘、迎春花,可谓是春和景明、万象更新。坐在河边吹着微凉的风、看脚下的潺潺流水,心情特别舒畅。这里也成为同学们课外休闲的好地方,午饭以后、日暮之前总有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少男少女,或轻声交谈或低头散步,初春田野也因他们的到来格外温柔。

从学校大门到大河沿不到五百米,丽霞却没发现河边的景致有多么美,或许是专心功课的原因,又或因为不是多愁善感性格。有一天吃过午饭她到学校还早,教室空荡荡的,她拿历史书打算到操场边的槐树下坐会儿。走到教室东山墙时迎面遇到四班申艳萍,申艳萍看到她显得挺激动,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她切近附在耳边说:“恁班有个孩嗷河沿儿谈恋爱

尽管每次开大会时校领导都会反复强调:“高中生谈恋爱都纯属脑子一热!没成哩!嫑叫不成熟哩冲动耽误好大学!”但学校里仍会时不时冒出个“某某某谈恋爱”的消息,一经证实还会双双出现门口布告栏,通常会记大过处理也会成为同学们课间讨论的焦点。去年高二的生被通告后承受不住压力,事发后没几天就退学所以谈恋爱这个词一点不新鲜。到目前为止她认识的人还没有被通告过,听了不免一惊脱口而出:“谁?”

“大过远看住像恁班三闷儿!”申艳萍说着拉了拉艳霞的袖子,用更低的声音说,“要么——咱过去瞅瞅呗?”

“鞥鞥!”丽霞当即拒绝,看来能做出这么前卫事情的人断然不会是袁木林,不是她认识的人自然就失去好奇心,为了避免申艳萍继续谣传还淡淡地提醒,“可能看岔劈了吧,那孩嗷三巴掌拍不出来个屁,哪班哩妮儿能相中他?

“是那啊?咱去瞅瞅不就知道有没有岔劈了?”申艳萍听丽霞这么说也有些模棱两可,却仍然好奇。

“鞥鞥!瞅那弄啥?叫人看着怪不好哩”丽霞说着扬了扬手里书,“不说嫩些了,去操场槐树底下背历史”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操场。然而等她在槐树下坐稳了,却忍不住再次猜想到底是谁?在那没遮掩的大河沿谈恋爱可真不明智,被老师发现结果可想而知,即使被申艳萍这种嘴快的在学校流传也很危险。

午后的操场非常幽静,树荫下不凉不热还蛮舒服。丽霞很快记完一课的重点,正翻页的时候听见脚步声临近,不由得扭头瞄一眼。来人是耿新华,在她左后方一米外停住轻声说:这儿弄啥?大河沿儿哩花儿开哩可好。

“好你去看吧,嫑耽误我背东西,第二节课要提问咧。”丽霞淡淡的说。她不久前才听说有人在大河沿谈恋爱,现在绝无可能跟男生一起看花,耿新华更无可能,所以麻利的拒绝了

“没事儿,走吧,上课朔撒两眼都了。”耿新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很多男生对文科的态度都是应付差事,总觉得考试前背就行,更何况是最后一排的和尚小组,就连老师提问也很少会他们。

“我可没嫩好记性!”丽霞头也不回的说,手也继续翻书,“找别人去吧,嫑耽误我背书。

“鞥,不想去就算了,我也回班背书啊。”耿新华弱弱地瞄一眼她的背影,转身走了。

放学的时候,丽霞右前方的张海霞提议到大河沿转会儿再回家,立刻得到住校生袁金珠、刘琴的赞同,她不自觉想起中午申艳萍的话,也点点头当是附和。于是,连同身后的娄新娟五个女生一起出门,没走几步吕伟和耿新华也跟上去,笑呵呵的说着文岩渠的由来。文岩渠延津段就叫大河沿,听说最美最宽阔的是长垣那段,汇合了北面一条叫天然渠的小河,形成独有河流中夹杂绿洲,像大洋中的群岛,蜿蜒几十里注入黄河。

夕阳下的大河沿美得像一幅画,泛着金黄色波光的河水缓缓地流淌,水边的小黄花、小紫花、小白花都泛着些红光,鲜亮娇媚高的矮的野蒿、小草随风轻轻舞动,比堤上娴静的柳树、远处碧海般的麦苗还要张扬。画中走走停停感慨不已的也远不止他们一波,三三两两在河边静坐、堤半坡游走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个

随着霞光渐退大家陆续离开大河沿。丽霞却几次回头,说不上是对即将消失美景有些眷恋,还是想分辨那一对像情侣。反正袁金珠说明天再来的时候她已经答应,而吕伟和耿新华明显的一个人有意避开她另一个又在没话找话她也很清楚尽管他们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心里却还是隐隐有种无法形容的牵绊。像三伏天那种干热的风,白天吹在脸上很烫、极力想躲,晚上撩起发梢的感觉还是蛮惬意的

这天晚上写完作业,丽霞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用报纸糊成的顶棚,想的是傍晚在河边看的风景。脑子里忽然闯进一个清秀的笑脸,弯弯的浓眉明晰的大眼睛,略显腼腆的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像藏了些看不清的东西,像蒙了霞光。她悠然一笑,就像跟那人对视一样,感觉心里甜甜的。再定睛看,头上依然是层层叠压分不清边缘的旧报纸,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字看不清。咦?咋忽然想起来咧?那个小家伙儿这会儿也不知道给家弄啥?是写作业咧?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丽霞直接去河边。人没有昨天下午那么多,稀稀拉拉的也有十几个。袁金珠她们还没到,她顺着河堤信步向西溜达,带着河水湿气和花草清新的微风拂在脸颊不禁泛起几丝困意来,想躺在斜坡草地睡一觉。不知不觉,离学校直对的路口已有二三里感觉该回去了,她顺斜坡下去准备沿河边回去。忽然,有说话声传进耳朵她停住仔细看,就在离她五米多远的高草丛有两个人在一起偎着。真有人在这谈恋爱意识到这点她立马转身可还是晚了,那两人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惊慌地站起来,三双茫然失措的眼睛对在一起都显得很慌。竟然是袁木林和申思思。

丽霞和申思思已经很久没正面对视了,在这种情况下对视更是意外,而她始终认为申思思没有从父母的婚变中解脱出来,所以反应过来就是解释:“思思,不好意思,我没看恁俩这儿,我先走了。”说完匆忙转身要走,似乎都是自己的错。

“丁丽霞”申思思大声叫,声音没有丝毫被人撞破的害羞和怯懦,“既然你都看着了,就好好儿管住你哩嘴。要是有人说三道四我不会给你算拉倒。”言下之意,仍认为上次她父母的事情是丽霞在学校传开的

“我肯定啥也不会说。”丽霞忽然有种被威胁的感觉,立刻停住打算反驳,可一对面站的是申思思不免生出几分同情,同时也为两人担心稍微犹豫接着说,“恁俩最好还是换个,学校里已经有人知道恁哩事儿了。

哎?你到底啥意思啊丁丽霞?知道俺俩搁诶这儿咧还么周跑来?看笑话儿咧是不是?”申思思脾气直接就爆了她不知道丽霞怎么想的,在她眼里丽霞就是喜欢幸灾乐祸,也总想找机会跟丽霞来一场。所以脾气上来的时候对于在旁边悄悄拉她的袁木林跟不知道似的,硬着脖子走向丽霞,“哼!俺俩还就光明正大谈对象了,咋?有本事儿去教导处告吧不怕你告!

这话丽霞听得特不舒服明显是不相信她,于往日姐妹的情分仍旧压着火气解释:“你这是弄啥?思思,你该知道我不是那号儿人,你理智点儿中不中啊?上一回——”

还敢提上一回?俺爸给卖豆芽哩鳖孙相好我就给你一个人说,不是你还有谁?”申思思见丽霞旧事重提更来气,径直面对面站着嚷起来“要是我也给班上宣传驴嘴给恁姨家门口吹口哨你咋想啊?要是我也给班上宣传你勾引冯长家哩孩嗷你咋想啊?要是我也给班上宣传你戳哄耿新华——”

“申思思!你胡扯啥咧?”听到这丽霞终于忍不住了,“申思思,今个诶以前我一直把你当好姊妹以前你给我发脾气我都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你也给街里那些屁眼嘴没把门儿哩妇女家!你问问谁看见我勾引冯晓民啦?谁看见我戳哄耿新华啦?

“咦?你还搁诶这倒褭毛儿咧是不是?兴你胡说不兴旁人?”申思思跟丽霞杠上劲了。

“我胡说啥了?我敢赌咒从来没说过二宝叔给你哩半句坏话儿!人前人后都没!你怀疑我哩时候有没有想过南街才多大一点儿?城关多大一点儿?管啥恶水都往我身上泼?”丽霞目不转睛地盯着申思思的脸。

申思思心头一震,照这么说一直是自己错怪丽霞,可既然已经杠上怎么也不能服软,所以倔强的说:“赌咒有啥用?孩儿家都知道赌咒不灵,放屁——”

“就那你敢赌咒不?你敢说没说过我哩坏话儿”丽霞再次打断申思思。

这一下申思思还真被叫住板了,硬挺着脖子却找不出话反驳。袁木林弱弱地搭腔:“丁,丁,丁丽,丽霞,思,思思,思思也没,没乱说你,你,你哩啥,啥坏,坏话儿。你,你,你嫑生,生气,其,其实,恁,恁俩,恁俩才——”

“俺俩哩事儿你嫑搭腔儿”申思思低声止住袁木林结巴。随后仍冷冷地看着丽霞,“以前哩事儿就当我不对,往后咱谁也不用搭理谁,我给林哩事儿你就当没看——”

“放心,我多会说了不会说就一定不会说。”见申思思说话没刚才那么冲,丽霞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恁俩最好注意点儿,夜个诶有人出来三闷儿,会不会传开还不好说。

“谁?咱班哩还是外班哩?”申思思忍不住问,显然少了刚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这我不能说,不合适。”丽霞坚定的看了看两人,谁的是非她都不会翻,“反正恁俩知道有这回事儿就中,凡事小心点儿大错儿,还有,尽量嫑影响学习。

知道了。”申思思答应着拉一把袁木林,两人转身往堤上面走。袁木林经过丽霞身边时木讷的扬一下手算道别,随即低头跟在申思思身后,两人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丽霞再没心思看风景,看他们上堤就往河边走,尽量避免跟他们接近。或许是因为解释了她和申思思之间的不愉快,她觉得比来的时候轻松些,看着前面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河水竟有些说不出的舒坦,就连空气也闻着比之前新鲜。

到了对着学校的斜路时,仍没看到袁金珠几个,她不打算等了,上坡准备回学校。快到堤顶时蓦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由得转身往下看。耿新华从一小片长满长蒿的洼地后面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束长短整齐的连翘,笑呵呵地跑上来,离十米远就冲她喊:“丽霞,瞅瞅这花儿!好看吧?

她仔细一看枝子长短一样、花大小也一样,一个叶片都没有,确实挺漂亮。可她知道什么心思,只要她说好看他马上会欢喜地送给她,而她对他根本没半点感觉,何必给他留下念想?所以她故意把声音提高玩笑似的说:“好看啥?黄不拉叽哩!搁诶哪坟头上搉哩啊?

“哪是坟头上哩?俺爷说坟头哩东西有邪性,我才不会搉坟头上哩是拐过弯儿河沿儿哩!”耿新华的气势瞬间一多半,右手指了指东边河道弯处,“咋?难看啊?”说话间来到她跟前,把花拿到眼前左看右看,“要说还真是,黄不拉叽儿哩连个绿叶儿都没。”随后转个一百八十度用力抛向坡下,却正好迎风稀稀拉拉散在他跟前,脚下也有

“咦!你个二半吊咋胡撇咧?显哩咱高级中学哩没素质”她看到花随风散落竟觉得非常可惜,不由得埋怨一句。忽然间想到上次他撒在教室后门的楝花,再看他这个人也不是很差劲,起码长得还可以如果不是人太小气又动不动他爷说,或许还能当朋友。想到这,她转身向堤北面走,却有感而发叹了口气。

耿新华以为自己的动作有辱斯文她生气,赶忙蹲下把花枝逐个捡起来,边规整边跑向她讨好似地说:“嫑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哩,堤顶儿又没垃圾

她也意识到用这种理由埋怨个男生不合适,尤其是自己有意思的人,她不喜欢可以保持距离,但不能鸡蛋里挑骨头于是把步伐放慢淡淡地说:“没事儿啊,没生你哩气。家没几个知道怜香惜玉哩。

也不是,你说哩对,按说男哩更得知道怜香惜玉唉!我就不该瞎泡吵”他见她语气缓和也放松不少,稍微凑近又说丽霞,红楼梦你看过吧?要是咱红楼梦里林黛玉地顶儿给它埋起来中不中

“呵呵,”丽霞扭头浅浅地一笑说,“咋?你也想儿学文人儿咧?那你说‘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是谁写哩

他看到她美丽的笑容心头为之一振,心情也豁然开朗。接住她的话说:“林黛玉哩葬花吟啊。”

“错!”她假装严肃说了一个字,随即扬起嘴角,“曹雪芹哩葬花吟。

“那是那是,我错了。”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笑简直的让人心醉还是在这优美的河边,感觉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跟着她走到堤北边下坡他又说,“你都喜欢看啥小说儿?俺爷那屋成堆成堆哩书,除起来书画儿就是小说儿。

“我不咋看小说儿,也没嫩些闲时间。”她信步走着,眼睛看着脚下的路,脸上带着浅笑,“哎,你也少看点儿,半年高三了,该抓紧了。

“鞥,这我知道”他笑着点头,话题忽然一变,“你喜欢啥花儿?”

她听这话脚步猛地停住,稍微犹豫又往前走,走十几步才说:“给你提俩意见中不中?”她不仅没回答他刚才的问话,换了话题。而且看似是商量的语气,从她嘴里说出来却隐约多了几分冷淡,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而且没等他的答复接着说,“头一个,不要张嘴闭嘴都是恁爷说这恁爷说那,你也嫩大人了得有点儿己街主见。再,你往后嫑再给我身上动那号心思,咱不是一号儿人,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

知道了。”他刚刚才好转的心情再一次跌落到谷底。

“真知道了?”她停住看他。

“鞥,我以后尽量不说俺爷咋喽。”他弱弱地看着脚下的草地。

“还有咧?”她要让他自己说来不再打她的主意。

“还有,还有——”他犹豫了,“你喜欢哩是啥样?是不是咱班哩?

“你说啥咧耿新华?正说你咧扯别哩啥?”她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你有啥想法儿给我说说能咋喽?我知道肯定不是驴嘴,去年冬里我看着你给他东西了,打那他给你有点儿生疏了。”他弱弱地说头压的很低,莫名地怕跟她那明晰的大眼睛对视。

“既然你也看出来了,那咱就明说吧。恁俩开始对我好我就知道啥意思,可咱仨明显不是一个类型哩,我想象哩男生不是恁俩这样儿哩。”提到吕伟她不免有点担心,因为耿新华没有吕伟的大大咧咧,说太直接很可能伤他自尊,毕竟他前阵子刚帮过她的忙,无论如何都不该闹得太僵了。“其实吧,恁俩都不错,一直都挺照顾我,我也当恁俩是好朋友。不过谈对象这号儿事儿不能光凭一时意气,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勉强不来。你说咧?

“这我知道”他轻声说。

“你知道就中。你看,既然话都说这儿了,你看咱还能不能朋友?单纯友谊那种。要是不中——就你走你哩我走我哩。”她认真的说,眼睛也不错神地盯着他的脸,真不希望闹不愉快。

“中!咋能不中咧?”他勉强地笑笑,弱弱地跟她对视一下发现她表情缓和了就慢慢往下走,走几步又停住转身一本正经看着她,“哎,要是你过几年没遇着合适哩,能不能再重新考虑我?”

“你——”他楞了一下,确实没想到他这么固执。也仅仅是一眨眼的迟疑,她想到可能是他给自己的台阶,瞬间绽放出释然的浅笑,“你这孩嗷,咒我找不着对象咧是不是?

“没,没,没,绝哩没。”他见她笑了心里反而更沉重,但脸上还是强颜欢笑,“真不是咒你咧,我就说万一。我想住我这一辈再遇不你怎好哩人了。”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永失我爱的悲怆心底隐隐翻涌。

“可嫑就这说话,好像多好个人叫我毁了。”她又是悠然一笑,话里的自嘲轻的跟风一样。

“人嘛算不上啥好人,心是真哩——”他说到这忽然听到她压低声音说:“哎,她几个过来了。直接冲下面招手。他抬头看可不咋滴,袁金珠、张海霞五个人已经接近堤根。他后面的话只好硬生生收起来,学她的样子朝下面手。

一行七个人再次来到河边,顺着流水的方向溜达。袁金珠、张海霞、娄新娟叽叽喳喳的聊着,丽霞只是偶然附和两声,很少插话。吕伟和耿新华始终在最后面,从大家汇合到回到学校几乎没有声,仿佛就是她们的跟班。

那天的风景的确好,天空湛蓝、白云飘飘,地上随风轻摆开紫色小花的野堇菜,开白色小花的荠菜,开黄色小花的连翘、蒲公英、迎春花,长蒿野草,都那么清新自然、引人入胜。可这么好的春色竟无法令丽霞的心境完全平复,脸上偶尔浮现的浅笑总隐隐透着应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凌乱。尽管一天内解决两件曾困扰她的难题——申思思应该不会再恨她,耿新华可能不再纠缠,却不得不承认几个人之间再回不到高一时的单纯情分。

五一过后天很快就热了起来,到河边溜达的女生几乎集中在操场边的槐树底下,且不说那沁人心脾的幽香,仅是绕着花丛追来逐去的蝴蝶、蜜蜂,就引人注目。男生们最爱的除了在女生面前翘首弄姿,还有下河游泳,教导处外面的大喇叭一天三遍提醒,依然屡禁不止。

不记得是会考过后第几天,反正那天是周四,没有风,太阳很毒,空气闷热。

预备铃响过,袁金珠几人从丽霞旁边回到自己位置,歪着头从桌兜里翻几何书。猛然听见有人哭,声音来自后窗东北的过道,她赶忙转身从窗口往外看,跟她一样靠后窗的同学有七个,几乎同时趴着在窗口。李副校长和另一个老师在前面,后面是十来个男生,有人胳膊上还有泥,哭声就是那些男生发出来的,似乎还抬着什么。

“咦!出事儿了!好像死人了!”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同学们一下全站到北半边,还有几个跑到后门外勾着头看。

刹那间,各种疑问和唏嘘声占据教室,连空气变得压抑起来。袁金珠的眼都红了,心揪的难以形容。她亲弟就时常下河游泳,上周六回去时还被母亲骂,可他就是改不了,第二天继续下河,关键是他也在这个学校,学校最后一排东北角高一2)班。

上课铃响过约五六分钟,赵老师走进班里,表情不是一般的严肃。“恁高老师临时有点儿事儿,这堂课临时换成语文同学们把课本拿出来,翻到——”赵老师的声音非常低沉,也没像平时上课前先环视一眼全场同学。

“老师,多会儿那个是不是高老师家哩孩嗷”后排有人冒出来这么句话,打断赵老师低沉的声音,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凝聚在他脸上。袁金珠也全神贯注地听着,心里也非常复杂,既希望他的话是肯定的又不愿高老师摊上这沉痛的事。

“不是,也差不多,是他亲侄儿。”赵老师说到这大概是觉得说的还不够贴切,叹口气补充,“不管谁家里孩儿,都是娘生父母养,都是人命。所以说——咱活着哩人一定要知道爱惜生命,不要因一时愚昧造成全家乃至亲朋好友惋惜。就这吧,咱先上课,学校回来可能会呼吁大家献爱心,到时候大家自愿尽心吧。

听到是高老师的侄子,袁金珠悬着的心才稍微平静。再听赵老师说后面的话又激动起来,所以的话音刚落她就泛着泪花站起来表态“我愿意!老师,光捐钱还不够。最好能组织人宣传下河洗澡哩危害,要引起全社会哩关注,避免悲剧再发生。”

赵老师愣了,注视袁金珠几十秒,显然没想到有同学这么激动。他回过神以后轻轻点头,把目光移到丽霞脸上,“这个想法儿,我下去可以向学校提提,看能不能组织个啥活动。袁金珠,你给王莹、丁丽霞合计合计,把想法形成文字。咱先上课……

课间休息时有好事的同学专门去打听,的确是高老师的亲侄子,尸体已经运回他们村。袁金珠找王莹商量,王莹还上次被冯晓民堵截时抛开丽霞而耿耿于怀,所以借口身子不舒服让她跟丽霞商量。巧的是丽霞也不想王莹说话,两人商量以后又叫副班王守望、吕伟、周彤、耿新华、张海霞、娄新娟几人一起,成立个筹划小组。

放学的时候赵老师来了,告诉大家学校同意发起一个以“爱护生命,杜绝野外洗澡”为主题的宣传周,让丽霞她们找教导处刘老师谈细节。她们来到教导处,刘老师已经在等她们,为了这次活动还从其他班抽代表参与筹划。

周五早读前,丽霞、王守望,还有一2)班、三1)班、三3)班几个同学,在布告栏旁边摆了个用纸箱做的捐款箱,还有学校自印的宣传单,呼吁呼吁同学们积极参与。上课铃响暂时拿回教导处,课间轮换着搬箱子出去,每个课间不间断。吃过午饭,留几个同学继续在学校募捐,王守望和吕伟、袁金珠带一些同学到附近其他学校发传单。或许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大家的积极性都非常高,宣传周成了仅次于元旦的校园活动。

丽霞她们自然带头捐款,每人拿出五十、一百的生活费,大多数同学也是用生活费、零花钱,十块、二十、三十、五十、一百、两百都有。周五当天募捐九千多,刘老师当众夸他们做得好。周六参与的人更多了,竟然超过两万。令丽霞他们刮目相看的是三2)班冯晓民,一个人捐千,还代表他父亲单位捐千;在他的影响下很多高三同学两百、三百的往出拿,有些人甚至是他来的。很多老师也捐了,从五十到三佰都有,大概是冲高老师面子。

周日上午,刘老师带着丽霞、袁金珠几个学生代表去了高老师村子。那家人早在周五下午就把那孩子埋在离村子四五里的沙土岗没有置棺椁也没有任何仪式。高老师的弟弟、弟媳对她们热情,高老师也说很多客气话,看她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在场的还有他们村小学校长,对她们发起的宣传周表示赞赏,还说也要效仿她们给小学生多做提醒。

宣传周期间,县城附近多中小学参与进来,用校长的原话说是“校史上最成功的公益活动”。而随着这次宣传周活跃起来的还有临时活动小组,其中那个身材高挑模样俊俏的女孩儿丁丽霞,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注:①顶儿 diǎo er,在后面仅是助语词,地顶儿就是“地方”;在其他实物后面表示上面,如:堤顶儿、头顶儿、柜子顶儿,表示堤上面、头上面、柜子上面。②褭niǎo,愿意是用丝带系马,这里有缠搅、缠缚、束缚的意思。③恶水,指脏水、污浊的水,通常指厨房涮洗过的水。泡吵pào chǎo,替音词,河南话中独有的词,意思是爱出风头、显摆、逞能,与戳哩莽相近但更多用来贬低人的品行,与陕西方言中的“骚情”很相似。⑤辈,豫北方言中有两个音,带儿音时读ber,表示辈分;不带儿音时读biǔ,表示活着的时间、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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