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寻笛

郑永涛
　　前些年参加一次培训，住进了山中的一处景区里。宾馆就坐落在山脚下，位置极佳，依山傍水，风景甚好。对于工作繁忙、生活单调的上班族来说，这样的培训，简直就是上好的福利了。到宾馆安顿下来，打开窗户，张开双臂，深吸一口山中的清新空气，感觉如释重负，找回了真正的自我，那种感觉使我沉醉。
　　培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不紧不慢，节奏适宜。培训期间，大家抽空三五成群地登了几次山，聚了几次会，放松了身心，也结交了新朋友，收获了知识之外的友情。而对于我来说，一次独自游山的经历，更使我收获了受益终身的人生哲理。
　　那天清晨，我醒得很早，便想一个人到山上走走，于是轻轻关上房门，独自走出宾馆，进入景区，来到了山上。夏日的山上草木繁盛，郁郁葱葱，充满了无限的生命力。路边偶有小花点缀其间，给人小小的惊喜。微凉的山气清新而湿润，吸入肺中感觉格外舒爽，使我禁不住大口呼吸起来。远处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使这山间美景更添了几分神韵。不知名的鸟儿啾啾地叫着，和谐的鸣唱萦回在山间，似一曲清晨主题的交响乐。沿着山路拾级而上，在微微的晨曦中移步易景，时而有曲径通幽之处。每遇一处美景我都驻足欣赏，在此地寄存片刻宁静的时光。陶醉之余，时有淡淡的情愫和轻轻的感慨生于心间。是呵，我已很久没有慢下来，停下来，等一等自己的灵魂了。
　　沉思间，忽听得山间传来悠扬的笛声。竹笛声声，婉转动听，沁人心脾，令人沉醉。在这清新的早晨，游走于清新的山景中，又邂逅清新的笛声，心旷神怡之感无以言表。我不禁停下脚步，贪婪地聆听这美妙的笛声，望着远处柔和的晨光和淡淡的雾气，恍惚中仿佛进入了仙境。这种奇妙的体验，这种美妙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聆听了几曲之后，我忽然对这吹笛之人产生了浓厚兴趣，很想知道这悠扬的笛声是出自怎样的一个人。这吹笛之人或许是个身着唐装的老者，经历了沧桑岁月的洗礼，看淡世事后透出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也或许是个充满文化气息的女子，身着旗袍，手执竹笛，在晨光中伴着笛声婀娜着曼妙的身姿。这样想象着，便起了更重的好奇心。于是，我循着笛声向山上走，感觉吹笛之人是在前面的亭子里。到了，却见亭子空空如也。仔细听笛，感觉吹笛之人应该还在前方，于是便又加快脚步向上走。走了数十步之遥，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笛声的来源，于是便又折返往回走，并且一边走一边把手放在耳旁帮助寻声。等我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精确定位后，出乎我的意料，这笛声不是出自一个老者或一个女子，不是出自人，而是从隐藏在路边草地上的一个音箱中飘出来的。这音箱是石头造型的，十分神似，难辨真假。这样的以假乱真，再加上山中地形的影响，怪不得我难以找寻笛声的来处了。我苦笑几声，感觉自己像是被骗了似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听笛的兴味也减了大半。时间已然不早，于是便在淡淡的失落中向山下走去。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回想着清晨的山中之游，觉得前面的游程格外有趣，结尾却令人失望。但是忽然之间，我似乎顿悟出了一点什么道理，继而开始为自己的失望感到懊悔，像是做错了什么。是的，我的失望是源自自己的心态，源自过于注重事物的形式而忽视了事物的本质。这笛声本身就很悠扬，很婉转，很美好，我只管欣赏、享受就好，却因了它不是人吹出来的就失望不已，这是多么愚蠢啊。再细细想来，平日的生活中，已经过去的半生里，自己经历了多少只重形式而舍本求末的事，失却了多少生活的趣味和生命的本意啊。此时醒悟，但愿为时不晚。
　　山中笛声依然悠扬，我就在这悠扬的笛声之中，沐浴着明亮的阳光，带着满满的收获，迈着轻快的脚步，愉快地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