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天山晓月（史怀

     爹
  
江宽本在办公室吸着烟，愁在眉梢，烟雾缭绕，不时到烟头拧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烟蒂堆积如山。他这镇长当的好凄惨啊！在县迊宾馆那不争气的212吉普车突然扒窝了，距离县长一步之遥，眼睁睁地看着外贸局长眉飞色扬地将县长接进桑塔纳绝尘而去。他发誓：为了溪水乡的经济发展，严格地说，为了自己的仕途坦荡，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买一桑塔纳，在迎来送往时，关键时刻绝不能掉链子。
  “唉！溪水乡穷乡僻壤的，从哪弄五万元买车钱呢？”不知是烟味呛的，还是内心苦楚的五味杂陈，直觉鼻腔酸酸的，眸子里还滚出几滴酸楚的泪。
  女秘书翠柳纤纤玉手极力拔拉面前的烟雾缭绕，扭扭捏捏地移动着小家碧玉的身材，娇声嗲气地说：“江乡长——，今年的扶贫款拔下来了，可怜的很啊！才五万元钱，就这个穷得叮当响的乡，还不够噻牙缝呢！”
  江宽本的眼睛豁然一亮，桑塔纳五万元，这不是雪中送炭吗！突然他脸又愁云密布，挪用扶贫款是要丢官的。
  翠柳老气横秋地把一张扶贫贷款的申请书摆在他的案头，愤然地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江圪塔真神通广大，扶贫款前脚进乡长的门，他的申请书就纷踏而至。”
  江宽本拿起笔，正要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已的大名，却被翠柳的纤纤玉手移开申请书，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江圪塔和黄寡妇那些风流韵事；然后色迷迷地抓玉手搭在乡长般肩头，婉惜地说：“你把这钱批给江圪瘩这破落户，他又把这钱填黄寡妇那无底洞？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惜呀！”
   江宽本不动声色地把扶贫款从翠柳玉手里拽开，笔端似行云流水，签上江宽本这三个子；在她的眉宇轻轻点拔，娓娓细语：“为了溪水乡的经济发展，只有牺牲那破落户了，轻施权倾，移花接木；以后咱轻施罗帐 唱风流也有了爱河之舟。”
翠柳如梦初醒，俏皮一笑，淫声嫣语：“还是您棋高一筹，不动声色地打事办了，有了我们的爱河之舟。”
  二月二龙抬，一阵龙卷风把婉溪村头的老槐树连根拔起，二十亩塑料大棚卷得一片狼藉，羌圪瘩半礅在支架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不时地把烟袋锅在舍属支架上的磕得山响，二十亩大棚啊！村民一半收的希望，就这样被一阵龙卷风代为鸟有。唉！愁上心头，鼻腔酸酸的，眸子里浑浊的泪溢在核桃皮似的脸颊，他望穿秋水盼望着乡里那五万钱的扶贫款，能帮助这些村民渡过这难关。
风把马路刮得洁净了许多，姜宽本驾着崭新的桑塔纳，春风满面地打手头伸出玻璃窗外，向姜圪瘩招招手：”爹—— ，你上车吧，我带你到溪水湾兜兜风。”被翠柳在脖颈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蕴怒地说：“溪水湾是咱们爱河里避风的港湾，拉上一个糟老头儿，多皱风景啊！”姜宽本猛踩油门，桑塔纳绝尘而去……
  他看着车里的儿子春风得意的样子，皱纹的脸骤然拉长，愤闷地吐了口唾沫：“哼——，你小子翅膀硬了，当初是你动员俺带领乡亲们种大棚西瓜，这遭灾了，让你给办点扶贫款，以解乡亲们燃眉之急都不行，唉！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终是被地邻黄寡妇和大嘴叉子听见，不约而同地向他走来。大嘴叉子看着绝尘而去桑塔纳，朝姜圪瘩吐了口唾沫：“哼——，你那不够数的儿子呀，你老爹的大棚遭灾了，还有心思带上小秘兜风去。你知道不，他屁股底下的桑塔纳就是用扶贫款买的，五万块钱呀，那是国家帮扶响农民的血汗钱啊！”
   姜圪瘩只觉头昏脑胀，两眼冒金星，他倒并不是仅仗心痛眠前的灾难，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救灾款被枪崩了，儿啊——，爹不希望你步入他俩的后尘啊！
  黄寡妇着急上火的；“哪、哪——，咋办呀？”：我住的老房，县文物局的说是典型的明初四合院建筑，评估四、五万块钱，唉！卖了吧，先把大棚这场劫难渡过再说。”
  大嘴叉子急切地问：“家没了，你住哪？”
  黄寡妇不加思索地回答：“住俺家，反正我一个人住恁大院，怪冷清的。”
   姜圪瘩难为情地说：“你个寡妇家的，街坊邻居都说咱俩还有一腿的，我要住到你家，那些风言风语不坏你的声誉？”
  黄寡妇的脸颊淌着几滴浑浊的泪，凄婉地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们能体会到一个守寡十几年，在夜深人静时独守空房的寂寞？再也不能这样活，我是不甘忍受这寂寞，大哥——，搬过来吧，给俺做个伴，自己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姜圪瘩把房子卖了，搬到黄寡妇家住，二人索性把相邻的西瓜大棚的界墙拆了，后二为一搞起了互助合作。米金宝提着两瓶二锅头，花生米、猪头肉走进大棚，见姜圪瘩在人字架上固定塑料薄膜，黄寡妇吃劲绷紧塑料薄膜，拽这头，顾不上那头，米金宝慌忙放下手中的酒和下酒菜，帮黄寡妇拽着别一头，塑料大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老槐树荫下的石桌上，米金宝的粗瓷碗逐个与姜圪塘，黄寡妇大嘴叉子碰碗畅饮，粗瓷碗荡漾着醇香，姜圪瘩被一块猪头肉噎着，憋得胀红脸，把酒夜喷在米金宝的脸宇，愤闷地说：“我在寻找焦玉禄敢为民请命的踪影，带着百姓趟出一条致富的路。”
  米金宝把粗瓷碗猛地蹲在石桌上，黄寡妇瞅了姜圪瘩一眼，慌忙问米金宝赔不是：“你看俺这老头子，你给俺慌活了半天，却让他吐了一脸痰，真是对你大不敬。”
  米金宝谦逊一笑，说：“别让大叔呛着就行。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大嘴叉的消息很灵通的，对姜圪瘩说：“听说咱溪水乡的米金宝书记是个好官，正在为咱溪水乡闯出一条农业产业化发展的致富路。”
  米金宝慌忙抱拳作辑，我可没有你传说的那么神乎，在下是来向你们请教怎样让溪水乡的农民先富起来。
  黄寡妇一个愣怔，半信半疑地说：“你看你穿戴活脱脱的泥腿子农民，哪有一点官架子？”
  米金宝诚恳地说：“我们是人民的公仆，你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姜圪瘩忧心忡忡地问米金宝：“唉！现在交通发达了，他这种官离农民的心距却越来越远了；米书记，你瞧江宽本一乡之长，挪用扶贫款买了桑塔纳，贪图享乐，哪是犯罪啊！”
米金宝看着姜圪瘩忧心忡忡的表情，关切地说：“姜乡长犯罪，你却有伤子之痛，为啥？”
  大嘴叉子急切地问答：“那是他钟爱儿子，能不心痛吗？，”
   米金宝吃了一惊：“姜乡长是你儿子？”
   姜圪瘩点点头：“嗯——。你是书记，得想个法子救救他。”
   米金宝很畏难，想了想说：“除非谁能拿出五万元钱，把这笔扶贫款补上，这桑塔纳就成了你家的车，谁还能说啥？”
  姜圪瘩疑虑地问黄寡妇：“你爱我吗？”
  黄寡妇干脆利落：“爱——。”
  你这幢四合院和我那幢一样，也值四、五万块钱，卖了，给咱儿子把这窟窿补上。
  黄寡妇还是干脆利落的：“行——。”
   大嘴叉子急切地问他俩；“那你俩住哪？”
黄寡妇毫不犹豫地该：“就这瓜棚，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乡政府卖车收据上签字“姜守信”的名字。
  “山雨欲来风满楼”，姜宽本被双规了，纪检、公安、监察各种车辆如诸葛孔明的八阵图排列，警灯闪烁，警笛啸叫，一种啸杀之气笼罩着；会议室里姜宽本神情恍惚，愁云涌在心头……
  翠柳满面春风溢于言表，发出人感言：“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冷不丁的当话，让在场的干部膛目结舌。他内心欣赏自已的杰作：米金宝荣升县纪委书记，乡党委书记的空缺谁来补，他暗瞅了一眼狙丧的姜宽本，心在说：“亲爱的，对不起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工作人员宣读了姜宽挪用扶贫款的事实，进入举证阶段，桑塔纳的车主不是溪水乡政府，而是姜守信，姜宽本挪用扶贫款的罪名不成立，扶贫款的去向却是活水村养植合作社，抵押担保又是一个姜守信签名。姜宽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扶贫款是我挪用的，名是我签的，姜守信是谁？
  一场禽流感让活水养殖基地带来灭顶之灾，猪呀、鸡呀横尸遍野，姜圪瘩口干舌燥地劝说：“无论是活的猪，死的鸡统统深埋掉，必须封杀病毒传梁源。”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责问：“你是种两瓜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场禽流感你那西瓜又安然无恙，受损失的是我们这些养殖户，这损失你包赔呀？”
  这时，姜宽本开着桑塔纳，陪着米金宝来视察灾情，农家出生姜宽本见灾情损失惨重，鼻腔酸酸的泪如雨下。
   姜圪瘩指着桑塔纳：”这是乡政府的扶贫车，把它作抵押贷款救灾，以解燃眉之急。”
  村民的眼睛绿了，放射出奇异的光晕，惊奇地说：“你这老头——，痴人说梦话，你能作主？”
姜圪瘩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乡长、书记，果断地说：“这个产业我作主。”
   米金宝把征询的目光投入休息间，大声地问：“我的产业我作主，这话是你说的吧？”
   姜圪瘩吸着旱烟，从容走出休息
室，姜宽本惊诧地问：“爹——，你就是姜守信？”
   烟雾缭绕的会场哑鹊无声，姜圪瘩瘦弱的形象豁然高大、清晰了，他把烟袋锅在会议桌上磕了磕，对姜宽本说：“姜守信是我的大名；你知道为啥给你取名宽本？”
  所有干部都向他投向期煦目光，听着姜圪瘩的释义：“希望你心宽如海，以民为本。”
   姜宽本由衷的坦言：“啥是爹？爹是儿子身背后的靠山，是迷途羔羊的路标……”


河北小小说签约作家  史怀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