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赵艳宅

窗外（1671字）
赵艳宅

那个周六，绿柳如烟，陌上花开，香飘十里。我们回老家看年迈的父亲。
对面驶来了一辆收废品的破旧三马车，车上的东西随意堆在车斗里。有一个蛇皮袋子高出了车斗，很靠边。车一颠，蛇皮袋子一蹿一蹿地很不老实，随时准备着逃脱管束。
在一道沟处我们遇到了一起，三马车慢得像头牛，越过那道沟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颠了一下，蛇皮袋子来了个鱼跃前滚翻，调皮地跳出了车斗，毫不留恋地一头扎到地上。
儿子趴在车窗上看了个满眼，“哎呀，妈啊”他惊呼一声。听到他的惊叫，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反光镜，蛇皮袋子摔在地上破了个大口子，从袋子里摔出了各种玻璃瓶子，碎了一地，没有几个完整的了。见到这光景，我心头闪过无数个碰瓷的镜头，脚底不由自主地踩下了油门，猛地加速躲避开了。
我正要再加速赶紧离开的时候，儿子看着坐在前排的我和妻，冷冷地说：“你们大人的血真冷，为什么不停下来帮帮他？”
我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找了个借口掩饰：“我认识他，咱才不帮他呢，就是他天天去骗你爷爷的好东西，连我和你妈结婚时的电视都被他骗走了，还有你爷爷珍藏了多少年的铜钱，他去了不知道跟你爷爷说了什么，没给几个钱就被他拿走了。”
儿子没理睬我，转过身趴到车后窗上注视着三马车上的司机走下车，他突然喊：“停车，我要去帮帮他，他是个残疾人！”
我煞住车，司机已一瘸一拐地下了三马，走了过来。
我固执地跟儿子说：“他的确是个残疾人，可他还是个无赖，我跟他家闺女是同学，他不养父母，还打媳妇，经常跟闺女干仗，我们要是过去帮他的话，没准他还会赖到咱们身上。”
“他是个残疾人，需要帮助，我要去帮他。”儿子说着就去开车门。
妻在一旁开了口：“停下吧，虽然他名声的确不怎么好，但我们得去做该做的事，别让儿子瞧不起。”
我停好车，下了车朝他走过去。
他腰不好，只能两腿叉开，猫着腰一个一个地去捡散在地上的瓶子。抬头见我们走过去，他咧开嘴笑着对我说：“嘿，是你小子啊，我认识你，刚才是你开的车？我就是躲你躲的，把瓶子都颠下来了。”
一股清冷的风钻进我的脖领子，吹得我打了个寒颤。“早知道你这么说，我就不站了。”我拉起儿子的手就朝回走。儿子使劲挣扎着不肯走。
看着我和儿子拉锯似地拽来拽去，他站直身子，嘻嘻笑着说:“干嘛？要跑吗？”
我怒视着他，反问:“我为什么要跑？”
儿子挣脱了我的手，跑过去帮他拾起一个没摔坏的瓶子。
“你怕认出这些瓶子吧！”他接过儿子递过去的瓶子，掂在手里问我，“不眼熟吗？这可都是你爸喝空的，摔得我怪心疼的。”
“你又去唬弄我爸的东西了？”我忍不住问。
“怎么叫唬弄？你们都走了，光剩下一个孤老头子，多孤单。我走到那就找他说会话，唠唠嗑，比你们陪他的时间都长。这不帮他卖几个瓶子，你就说我唬弄他，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你还是收回去吧。”他气喘吁吁地说。
儿子捡起最后一个完整的酒瓶，看着上面的标签，朝我喊:“爸，跟你给爷爷买的酒一样！”
再看他，正撅着腚捡拾地上的玻璃碎片，边捡边叨叨:“拾掇干净了，伤不着人！”动作笨拙，却并没有那么丑陋。
“叔，谢谢你！”我过去真诚地向他致谢。
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谢我啥？瓶子收拾好了，赶紧家走看你爸去吧！”说着他去拉我儿子的手，“小帅哥，真棒！哎呀，手破了呢！”他撒开我儿子，在口袋里掏索出一个创开贴，在衣服上蹭了蹭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揭开，给我儿子贴在手上，嘴里叨叨着，“回去洗洗，再管你爷爷要个创可贴换上，我的都是他塞给我备着的。”
我们上了车，他也上了三马。我平坦地向北，他颠簸着往南。
儿子一直支着头从车后窗望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赵艳宅，河北省沧州市献县教体局，062250，手机号同微信号:13932784807，电子信箱:13932784807@139. com

林美兰（福建）

对比手法，成功运用。